大燕女土司 (金重楼)

刘玉衡嘴里淫言浪语地说着，不断向辛螺逼近。

对方是一个成年男子，看起来身体还挺壮实，辛螺没学过武功，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怎么也拼不过这男人的，反击的机会很有可能只有一次，她只能取巧！

飞快地扫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辛螺心里已经拟定了主意，她身形小巧，可以快速穿过灌木丛，借着灌木枝的掩护，在刘二追上来的时候捅他几刀再说——

脚后突然被什么一绊，辛螺低呼了一声，侧跌在地，为了支撑平衡而下意识伸出的手不巧磕在一块石头上，手中握着的匕首一下子摔了出去。

该死！辛螺一脚踢开刚才绊倒她的石头，转身想爬起来，刘玉衡从那把匕首上收回视线，怪笑了一声，猛地扑了上去撕扯辛螺的衣服：“老子看你还怎么跑！”

本能的恐惧让辛螺尖叫了一声，拼命曲起手肘将刘玉衡撞开，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从灌木丛那边扑过来，弯了一下腰就飞快地跟刘玉衡对撞在一起。

刘玉衡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闷叫，跌倒在地微微抽搐着，那人却退后几步，一手将跌跌撞撞爬起来的辛螺扶住：“辛螺，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是陆远！

本来以为已经干涸的眼眶中突然就有了湿意，辛螺抽了抽鼻子，努力想压下滔天涌出的委屈：“陆远……”

从来冷静自信的辛螺此刻衣衫凌乱，害怕得发抖，陆远心中一痛，想也不想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辛螺，没事了，没事了辛螺！”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惊得陆远下意识地循声看了过去，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还在惊惶失措地厉声尖叫着：“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地上的刘玉衡已然停止了抽搐，身下一滩血迹却是慢慢洇开，很快就淌了一大摊。

灌木丛忽然咔嚓作响，陈延冈和杜鹃火急火燎地冒了出来，一看到这场面，杜鹃看也不看地上的死尸，急忙上前扶住辛螺：“小姐您没事吧？”

陈延冈则默默上前，从陆远手中夺过了那柄匕首，低声叮嘱了一句：“你不用管，人是我杀的！”

他做的错事，他来弥补！

辛螺猛然抬眼盯向陈延冈，杜鹃怕她误认，连忙低声解释了一句：“小姐，他是陈二公子，是陈统领的孪生弟弟。”

园子里，那女子的尖叫已经引来了几个丫环嬷嬷仓皇跑了过来：“表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正在隔壁别院中搜寻的陈延陵听到这边的声响也轻身跃了过来，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刘玉衡，急步向辛螺奔去：“阿螺，你没事吧？”

辛螺回头定定看了陈延陵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陈延冈，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却是神色一片漠然，并没有向陈延陵那边走近半步。

陈延陵敏感地察觉到了辛螺有些不对劲，伸手想从杜鹃手中将她搂过来：“阿螺——”

辛螺却“嗖”地退开了一步，戒备地盯着他，语气加重了几分：“我没事！”

陈延陵伸出的手臂顿时僵在了那里，半刻后才缓缓收回，仔细盯住了辛螺的脸；辛螺不是没事，是很有事，不然她不会是这般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陈延陵心里莫名地发慌，虽然当着这么多人，还是心急地开了口，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好好安慰住辛螺：“阿螺，你别怕，不管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你——”

辛螺漠然转开了脸，将陈延陵剩下的半截生生冻在了喉咙里。

主家的护院全都匆匆跑了过来，惊疑不定看着这群突然在主家后园子里冒出来的人，一时却不敢轻举妄动。

先前被刘玉衡派出去在前面拦人，免得坏了他好事的那两名长随这时听到动静不对，也跑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刘玉衡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惊得脸色雪白地扑了上去：“二少爷！二少爷您怎么了？！”

其中一人倒是灵醒，嚎了两声就抬起头向着辛螺这边瞪了过来：“这可是我们诚意伯府的嫡出二少爷，你们谁杀的，赶紧自己站出来！”

听到死者竟然是诚意伯府的嫡出二少爷，那几名护院立时知道事情不好，有人飞奔着出去给主家报信了。

陈延冈轻哼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那柄鱼肠匕首：“人是爷杀的，你们想怎么着！”

要是只瞧着陈延冈一人，长随还只觉得有些面熟，但是陈延陵也站在那里，立马就让他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谁不知道当年卫国公和易大人生下了一对面容酷似的孪生子？这一位，不是卫国公府的大公子就是二公子！

可是卫国公府的公子杀了他们伯府的二少爷，这、这可怎么算啊！

院子的主家卢庭放已经匆匆赶了过来，在半路上就被护院告知了死者的身份，再过来一瞧这站出来承认自己杀人的竟是卫国公府的二公子，卢庭放顿时叫苦不迭。

真是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一头是简在帝心的卫国公府，一头是炙手可热的刘贵妃娘娘的娘家诚意伯府，哪头都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四品礼部郎中能够得罪的——

再不是他的事，现在他也被牵扯进来了，无论结果如何，总有一头会落不着好，可这两家的迁怒也绝对不是他这个闲职郎中能够承担的，这、这可让他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颤颤响起：“舅、舅舅，我、我看到，人、人是被陆、陆长风杀的——”



第375章 无悔

卢庭放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个被自己母亲念着一点血缘之情接过来的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杨玉珠的话是这么好听！

如听天纶！

他不管陆长风是谁，现在只知道诚意伯府的嫡出二少爷被人杀了，杀人的不是卫国公府的二公子，这就够了！感谢漫天神佛！

卢庭放激动得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有些发抖，还是按捺下心情转身小声地又确认了一次：“外甥女，你真的看清了？”

杨玉珠盯着陆放，神色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看清了，就是陆长风杀的人，而且……陆长风应该还是刑部在缉的逃犯……”

夜风呼呼地吹过护院们手里举的火把，除此之外，再无杂音，杨玉珠的声音虽然细弱，但是立在这一团儿的人都听了个分明。

陆远冷冷看了杨玉珠一眼，缓缓朝辛螺跪了下去：“小姐，属、小人之前欺瞒了小姐，小人原来的名字是陆长风，确实……是刑部在缉的逃犯。”

这个陆长风既是刑部在缉的逃犯，现在又杀了人，这事儿就是铁板上钉钉子了，诚意伯府就算在大牢里头下黑手让人把陆长风千刀万剐，那也不干他的事了……卢庭放已经落了心，急忙低声吩咐身后的护院：“快，快去京兆府报案！”

陆远心里一片平静。

当时看到刘玉衡扑到辛螺身上撕扯她的衣服时，他心里就是一片杀机。刘玉衡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待辛螺？

他捡起辛螺掉落的那把匕首冲过去时，可以只刺伤刘玉衡让他罢手，可是他却捂住了刘玉衡的嘴，一刀狠狠从他心口捅了进去！

刘玉衡该死！人是他杀的，杀人者偿命，他心中无悔！

他早就该死了，去年他就让人偷偷打听过，家族里流放的男子，包括他父亲，或许是因为路途艰难，或许是陆家的政敌暗中动了手脚，当年大部分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还有侥幸活着的人，在胡人突袭辽州时，也死在了战乱中。

如果不是辛螺，他当年一路逃难到阿吐谷王城的时候只怕就会活不下去，精尊玉养的小少爷在自个儿府里头一呼百应，拼死逃出后却连小妹都护不住，那时他几乎是抱着如果妹妹死了，他就跟着妹妹一起离开这个人世的想法……

可是他遇到了辛螺，辛螺给了他银子，让他赶紧找大夫给妹妹治病，虽然妹妹最终因为病重没有救过来，他却欠了辛螺一份情。

再后来，他眼睁睁看着明明辛螺还没有他的年纪大，却将溪州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他呢？

他决定好好活下来，起码也要像辛螺那样，在这世上做些什么让人能够长长久久记住的事……

是辛螺救了他，还让他在溪州真正找到了自己价值，在夏依重新活得万分充实，夏依土司府不能离了辛螺，刘玉衡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敢生出色心对辛螺下手，他就该死！

辛螺伸手将跪在她面前的陆远扶了起来：“陆远，大燕刑部当年为什么要缉拿你？”

当时她在阿吐谷王城遇上陆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当哥哥的落魄得不得不行偷窃之事，幼小的妹妹病重无银医治……这兄妹俩，会是犯了什么大罪，才被逼得不得不逃亡千里，跑到被大燕视为蛮荒边野的夏依土司府来呢？

陆远垂头不敢跟辛螺对视：“祖父在任上贪污被查出，阖家抄没，祖父被判斩立决，陆府……三代以内成年男丁全部流放辽州，女子没入教司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