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熟悉的气味,辛螺眼睛蓦然一酸:“陈延陵!”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阿螺,没事了,我来了,我来了,没事了。”一头是汗的陈延陵心中还在后怕地急跳,手掌却温柔之极地轻轻拍着辛螺的背安抚着。
他带人直闯王宫,遇到了打晕了侍卫正找路想逃出来的杨树一行,这才拼力赶到祖神殿后山来。
一路上他不惜内力,顾不得柳晋元几人被他远远甩在身后,想到刚才让他胆颤心惊的那一幕,陈延陵直到现在才把那颗差点要蹦出嗓子眼儿的心缓缓落回了腔子里。
刚刚冲出密道赶过来的几名侍卫面面相觑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只能先把陆远给抢了回去。
他们虽然不是被陈延陵亲自训练出来的,却也知道陈延陵的威名,就是他们几个一涌而上,只怕也不是陈延陵的对手。
而且陈延陵在夏依军中还大有威望,他已经赶了过来,又把辛螺救了过去,那他们这些跟着陆远的人……
陆远死死瞪着陈延陵,却见他看也不看自己这边一眼,只低头耐心地柔声安抚着辛螺,目光也慢慢落到了辛螺身上。
辛螺此时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正紧紧抓着陈延陵的衣襟毫无形象地大哭着,连着几天来的煎熬,离别后的思念,此刻根本组织不成语言,全用泪水尽情地倾泄出来。
只有当着心爱的人,才能这么恣意地哭出她的委屈……想到辛螺这几天对自己一直维持着的坚强,陆远的心像被什么慢慢撕开,痛过了肋下的箭伤,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昨天夜里,他满心兴奋地想着,再过三天,辛螺就要跟他成亲了,不管辛螺现在怎么生他的气,他会做一个好丈夫,用一辈子来哄转辛螺。
他要给辛螺这世上最好的,最精美的衣物首饰,最美味可口的食物,和最温柔的爱意……
他万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几个时辰以后,他费尽心力窃来的这一切,这么快就被人夺了回去……黑暗像潮水一般,骤然罩住了眼前的一切,陆远紧紧握着肋下那支箭身的手蓦然一松,软软垂了下去。
陈延陵并没有理会那几个将陆远抬进密道逃跑的侍卫,只是安静地紧紧拥着辛螺,任她在自己怀里大哭。
他虽然很想杀了陆远,却本能地感觉到,就凭刚才陆远给辛螺挡的那只箭,在这里当着辛螺的面杀掉陆远,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杨树已经带着人去放出那几个被软禁的峒主,暂代彭成亮统领着夏依军的余天牛看到他来,脸色发白地跪地请罪。
阿吐谷城的局势已经得到控制,陆远就是暂时先逃了,也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不如留到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阿螺!
被陈延陵一石头打晕过去的辛秀竹已经醒来,觑着陈延陵现在只顾着安抚辛螺,悄悄地趴在地上匍匐爬行。
陈延陵武功太厉害,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最好辛螺一直拉着他大哭下去,让她抓着这个机会逃走——
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死死拽住了辛秀竹的脚!
辛秀竹骇然回头,却见卢姨娘一身是血地扑了上来狠狠压在了她背上,一手拨下小腹中的那支木箭,疯了似地朝她眼睛扎了下来。
“不要——”辛秀竹下意识地大喊起来,拼命挣扎着想把卢姨娘掀下去,那支沾着血迹的木箭却依旧稳稳地、狠狠地插进了她的眼眶里。
一下,两下,三下……辛秀竹的眼眶早已烂成了一个大大的血洞,脸上凝固着骇然惊绝的痛苦神情,身子却再也没有半点动弹。
卢姨娘喘着粗气停了手,哈哈笑了起来:“贱人,你也有今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仰头看向天空,卢姨娘慢慢躺倒了下去,嘴里兀自在喃喃轻语,“叶珠,娘帮你报仇了,娘来陪你了啊……”
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辛螺又忍不住心口发腻,干呕了几下:“卢姨娘?卢姨娘你怎么了?”
陈延陵伸手固定着辛螺的后脑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这里马上会有人来善后,我先带你回去!”
辛螺看不到,却并不妨碍她根据刚才卢姨娘的动静想到什么,眼泪不由又洇湿了眼眶:“卢姨娘是不是死了?”
卢姨娘本来就被箭射中了要害,刚才又拼着一股子气杀了辛秀竹,剧烈动作下失血过多,倒下的时候陈延陵就注意到,她的瞳孔已经扩散了。
听到辛螺的话,陈延陵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又立即岔开话题:“杨树他们已经被救出来了,还有被软禁的吴冲和尚鹏飞几个,他们都等着你回去……”
即将发生的一场战争被消弥了下去,夏依重新步入了正轨。
一个月后,辛螺和陈延陵补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婚礼后的第二天,觑着辛螺起了身,新接了土司府内务的苗管家捧着一只木匣子并一本收礼的账册走了进来:
“大人,昨天的礼单和送的礼物都已经入账入库了,就是有一件礼没有具明送礼者的姓名,送来的礼也有些奇怪,小人请廖老管家看过了,廖老管家说给您过目过目,不入账也行……”
苗管家将那只木匣子搁到辛螺手边的茶几上打开,一只样式普通却又有一处碗沿鎏了祥云银边的雪瓷碗露了出来。
碗虽然是精美的雪瓷,鎏的祥云银边也看起来很是别致,可是夏依土司府的土司大人成亲,拿这个当贺礼,也未免太过菲薄和怪异了吧。
而且廖老管家的态度也有些怪异,只说让他拿来给大人过目后就行,不用入账了。收来的礼不入账,那他以后可怎么说得清呢?
苗管家也想着请辛螺明示几句。
辛螺盯着那只鎏压了祥云银片的雪瓷碗,目光一时有些复杂难辨,最终也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拿下去吧,不用入账了。”
有的事,因这只碗而起,也由这只碗而终吧……
六个多月后,溪州的问天台前,建成了一座兰亭,亭中立起了一根粗大的铜柱,柱高一丈二尺,上有顶冠覆盖,在那句“誓山川兮告鬼神,保子孙兮万年春”的铭文之后,密密麻麻镌刻着为了夏依而牺牲的无数夏依儿女的姓名。
铜柱立起的当天,辛螺在历经了大半夜的分娩之痛后,终于在太阳跃出山梁的时候诞下了长女。
疲惫地摸了摸安静睡在陈延陵怀里的女儿的小脸,辛螺满眼都是温柔:“今天是溪州铜柱立柱之日吧,陵哥,我们的女儿就叫兰亭好不好?
让她长大以后一直记着,她现在能享受到的和平和幸福,是那么多人不畏牺牲才换来的。”
陈延陵抱着轻轻软软的女儿,俯身亲了亲辛螺的额头:“好,就叫兰亭,另外让她跟着你姓辛,我想女儿以后也能一直记着,她娘不光是一个好母亲,还是一个很伟大的女土司,很伟大很伟大,伟大到连她爹这样厉害的男人也甘心情愿地折服……”
辛螺伸手抚上了陈延陵抱着襁褓的手,轻声笑了起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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