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菜籽 (朴愚子)

　　郭少安站在旁边，把菜籽的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两眼。
　　不一会儿，五子爹就带着几大包丝过来，五子躲在他身后，不敢看菜籽几个姐妹。菜籽一边冲着五子做鬼脸吓唬他，一边张罗着小伙计帮他们家称丝。
　　马夫在旁边看着就笑了：“哟，这小子不是刚打过我们少奶奶吗？你们家的丝我们可不收啊！”
　　五子爹一听这话，反手给五子一巴掌：“小兔崽子，还敢跟你菜籽姐动手？真当你打得赢她啊？”
　　众人轰然笑成一片。
　　不一会儿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大家的丝都给卖了个好价钱，每一个心里头都挺高兴的，全都树着大拇指直夸菜籽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的婆家，眼瞅着婆家人还都挺抬举她的，一个女人家，竟然还放她出来做生意。
　　老蔡和李氏站在人群里头算是也得够了脸面，说实在的，原来菜籽被二十两银子卖到城里给人家当妾，还真叫这一家人着实寒碜了一阵子，谁不知道大户人家里是非多，小户人家的女儿给人家当妾多是不得脸面，连体面些的下人都能欺负一头的？
　　可是眼前看来，人家菜籽这个妾当得真叫个能耐，就连这人群里面最体面的少掌柜也是看着她的脸色说话呢。
　　转眼丝全都收完了，蔡老爹走到郭少安面前道：“俺家菜籽打小就皮得很，老爱在这村子里惹事儿，到了林家您多担待着点有什么她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就说她。”
　　郭少安笑道：“我倒是觉得嫂夫人这个脾气好得很，不吃亏，明事理，挺好的。”
　　转眼伙计们把丝都整理好了装上车，郭少安带着下人们一起去备车，故意给菜籽留下来与家人告别的时间。
　　李氏拉着菜籽的手半天舍不得松开：“菜籽，我看你现在胖些了，在林家呆着你没受委屈吧？”
　　老蔡道 ：“你自己的闺女自己还不知道？谁能叫她受委屈？她不欺负人就算不错了！菜籽啊，爹可得提醒你一句，人家林家可是大户人家，你得凡事按着人家的规矩来，可不敢由着自己以往的性子净惹事。”
　　“是的，爹，我知道了。”菜籽把弟弟接过来在怀里又拍了几下，又挨个摸了摸妹妹们的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子。
　　马车上了路，卷起一片烟尘，转眼小村子被甩在身后。
　　菜籽坐在车里头抠着自己的衣服角出神，林妈想着她是舍不得离家呢，劝道：“少奶奶家离得不远，往后有了空闲多回来看看，我看亲家老家和夫人都好得很呢。”
　　菜籽对着她感激的一笑没说话。
　　前面还有几个庄子的丝要收，一众人马不停蹄地又往前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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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欢抱着肩膀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月亮出神。
　　今天晚上醒过来，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菜籽还是没有回来，林清欢知道她去收丝没有个三五日定然是不成的，此时方才第二天，怕是还要过几天才能再看着她。
　　林清欢一个人烦闷无聊，穿鞋下地转了一圈，瞅了案几上的点心几眼，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往日里菜籽在，两个人斗着嘴，抢着吃着反倒有趣，此时一个人，只觉得做什么都没劲。
　　林清欢坐到书案前面，随便抽了一本书，拿在手里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女则》。
　　林清欢哑然失笑，怕是菜籽那个野丫头在夫人面前举止无状，所以夫人特地把这些书摆到她的房里，想要熏陶感化她一下的吧？
　　可是话说回来了，那个丫头又不识字，怕是夫人那片心血要白废。
　　林清欢把那本书放回去，又随手取了笔墨在纸上一通乱涂乱写，涂着涂着，却发现自己不觉之间写下的全是一个人的名字：“菜籽”
　　林清欢弃了笔，皱着眉头问自己：“我有这么想她吗？不过认识几天而已啊……”
　　想起那个丫头悍顽的样子又觉可笑，林清欢又取了张纸开始在纸上描画起来，不一会儿纸上出来一个小人，顶着一个大脑袋满脸憨笑，头上还扎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小辫子。林清欢看着那个小人拍着手笑：“对对对，菜籽，你就是这个傻样子。”
　　

　　第30章 第 30 章

　　林清欢画完了捂着肚子直笑：“是了是了, 是这个丑样，又傻又丑的菜籽, 哈 , 夫人怎么给我娶了个这么丑的妾, 又憨又丑的，简直笑死人。”
　　林清欢画一会儿笑一会儿, 夜色渐深, 眼皮也越来越沉。
　　林清欢把桌子上画的小人给团了团扔进桶里，回头看了看那个偌大的床铺，只觉得那个床空阔得象是没了边际。
　　原来身边少了一个人, 床会显得大上这么多？
　　林清欢掩手打了个呵欠, 重新爬回到床上：“菜籽，死丫头, 你赶快给我回来，我一个人真是没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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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几个庄子里的丝眼下是全都收完了，可是银子还余下一些，我想再往稍远一点的地方去看看。”
　　早饭的时侯，郭少安说。
　　菜籽接了林妈递过来的粥, 想了一下道：“按说多收些丝总是对的，只是我担心咱们出来这么久了, 家里那边……”
　　郭少安道 ：“家里那边应该也不会有啥事儿吧？咱们出来的时侯不是已经和夫人说过了吗？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
　　菜籽低着吃粥没接口。
　　郭少安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嫂夫人这是想家了？出门在外做生意，的确是没有家里头自在。”
　　菜籽笑了笑：“表少爷说哪里话呢, 我打小就是苦孩子出身，路上这点苦不算什么？”
　　郭少安看了她一瞬，想了想又道：“路上的确是苦了点，吃住都不如家里，要不然少奶奶先回去吧，家里那边也不能缺了人照应，前面的路我自己走就好，反正价格已经定下来了，我心里头有数。”
　　菜籽抬头看他，郭少安低头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饭，自去与伙计们张罗。
　　菜籽看着他的背影，向林妈道：“表少爷真是个好人，清欢病的这些年，林家多亏了有他。”
　　“可不是呢？”林妈低头喝着粥：“亏了夫人有这个娘家侄，自己人，可靠，话说夫人娘家也单薄，他们府上也没几个顶事儿的，眼下也就是表少爷的父亲撑着他们郭家的门庭，下头的几个兄弟子侄也远不如表少爷争气。原本想着叫表少爷读书考个功名呢，结果少爷一出事儿，夫人硬是把他给拉来了，为了这事儿，夫人自觉得欠了她那个娘家哥哥一大笔人情。”
　　吃完了饭菜籽又往前陪着收了几个庄子的货，这才与郭少安分道走。
　　回来的路上，菜籽总觉得心里头鹊跃，至于林妈出来奔波这几日实在是太想念在府上呆着的日子了，心情也好得没了边儿，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扯着闲话，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林清欢身上。
　　菜籽问：“林妈，少爷往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啊？”
　　林妈道：“少爷什么也不喜欢，就喜欢四处跑着做生意。”
　　菜籽一愕：“那是后来吧？之前呢？他十五岁之前喜欢什么？”
　　林妈想了想：‘那他喜欢的可就多了，爱读书爱写字，爱骑马，爱看戏，爱听曲，爱热闹，还爱看皮影戏，木偶剧……有时侯自己还亲手做了木偶皮影给老爷夫人演着看呢。”说着说着林妈自己都笑了“往日里因为他爱玩乐，老爷没少说他，怕他会玩物丧志，没成想，老爷一不在，少爷将以前爱玩的那些东西全都给一把火烧了，专心做生意。”
　　菜籽听着听了就直了眼睛，抬头冲着车外看了一眼，道：“前面就是朱仙镇了吧？我听说那里就出最好的皮影，咱们买一些带回去好不好？”
　　到了朱仙镇，已经过了申时，菜籽找当地人问了一个最大的皮影画具店，买了一整套西厢记的皮影带上，一脚踏出店门，忽听得头顶“轰隆隆”几声巨响，转眼大片的乌云聚在一起。
　　菜籽心头一惊，仰脸看天，只见一阵阴风刮过，厚厚的乌云如同棉被一样堆上头顶，林妈一把扯了她的手连声招呼道：“少奶奶，快躲躲，要下大雨了。”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转眼在屋檐底下连成了大根的水柱，菜籽被林妈和几个下人护着躲进一旁的客栈里，盯着眼前的雨幕，菜籽愣怔了半晌：“下雨了？下雨了？难不成，我今年的预测是错的？难不成，湖北和湘南的大船还要来？”
　　林妈拿着帕子给她擦头上的水，嘴里怨道：“我说少奶奶，你适才愣怔什么？我说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看看您被淋得这一头水，快点打点热水洗洗，莫要着了凉。
　　唉，也是的，你说咱们这路走得好好的，要不了傍晚就能到家了，怎生的又绕到朱仙镇这一趟，这下可好，今天晚上又回不去了，这场大雨一下，怕是到了明日路更难走，说不定更得耽误上几日才能回去喽……”
　　风声雨声混着林妈的唠叨声传入耳际，菜籽盯着眼前黑漫漫的雨幕彻底失了神，手里的皮影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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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少安带着一队人马刚在庄子里坐定，一场大雨突如其来，郭少安也愣怔住了：“下午还是响晴的天气，怎么突然这雨就下得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