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这府上的丫鬟。
至于我的丫鬟……
陪我嫁过来的三个丫鬟,是霜桥,碧雪和蚕儿。
霜桥和碧雪是我旧日的丫鬟,他们起得早,可是昨日陪我入洞房之后,她们便忙着去协助打点嫁妆了——这是我安排的,因为如今嫁妆是我最后的一条生路,我只放心交给她们。
如此,今日一早,她二人自然是不在的,留下的只有一个蚕儿,是皇叔硬塞给我的,而她随着我养成了懒睡的习惯,应当也是没起,或者说,即便起来了,也不会想着来叫我。
……即便叫了,总归也是我自己收拾。
外面的人还在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夫人’。
现在叫的倒是殷勤,只是但凡昨晚她当我是‘夫人’,也不至于在洞房夜把她家主子叫出去。
心里不痛快,但是懒床未免太丢脸,于是我终于应了她一声,然后起身利索地自己收拾好。
打开门,门外的女子一袭绿衣,面无表情地垂着眼。
她的脸……好像有些面熟。
可是具体的想不起来。
“夫人早。”
“请随婢子去正厅用早膳。”
本想问问她顾君则是不是在正厅,还有昨晚那‘生孩子’的事,可是看着面前人一脸冷淡,我把话咽了回去。
人都不傻,她这模样,我便知道她对我没有好感。
但是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对她也没好感。
我自然不识得路,一路弯弯绕绕的,直到前面的绿衣丫鬟停下步子来,看了一眼廊外的太阳。
那太阳老高了。
“还是头一回这个点用早膳。”
她在前面嘀咕了一句。
声音很低,我不知道她是自己嘀咕还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本想先忍忍,谁知道走着走着,她声音提了提,又道:
“想来夫人昨晚睡得不错。”
“婢子还是头一次见到,有新娘子新婚夜一个人睡,连夫君的去向都不清楚,还能睡得这般好的。”
这绿衣女子走在前面低低笑了一声,仿佛昨晚不是她将顾君则叫走的。
嘲讽吗?
“本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守规矩的丫鬟,话都敢说到主子身上了。”我冷冷笑道。
前面女子身形一滞。
再然后她转身过来,看着我冷笑。
“到底也是外人,婢子自称婢子,称您一声夫人,您便当婢子只是个丫鬟也无妨。”
她眉眼里满是神气和轻蔑。
“夫人既是嫁给公子了,不管真的假的,嫁了便嫁了,一口一个‘本宫’,对夫家未免也太轻视了罢?何况夫人此前当公主的境况,婢子也是知晓的,公子肯接纳夫人,分明便是夫人高攀来的福气。事到如今,夫人难道还认不清么?”
呵,她是在教育我?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这些话听在我耳朵里,早已不痛不痒的了。
只是今天我决计不能生生忍过去,否则,岂不是让人以为我是个软柿子?
正文 021我已经嫁给你了
我垂下眼来看着这个比我矮了半头还满面嘲讽的绿衫女子,只是笑:
“倒还算是个明事理的。”
“只是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皇家之事何时轮得上一个没名没姓的毛丫头胡诌了。”
“说本宫是高攀,你可敢将这话到大堂上去讲讲?”
面前的女子一愣,随后面色一紫。
我又笑。
“教育本宫教育得头头是道,本宫倒是好奇,你究竟是想当这院子里的夫人,平日教训着下人;还是想当个老嬷嬷,一辈子教育那些小女孩儿?”
一则是妄图犯上的狐媚子,一则是一辈子嫁不得的老婆子。
这话头转得我都为自己叫好。
眼看着面前的绿衫女子面色由紫转红又转黑,最终她似是强行稳下来了心神,看着我道:
“婢子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二,也是维护公子,夫人多想了。”
我笑笑。
她却冷淡着一张脸继续讲:
“还有一事,婢子还想多一句话,还望夫人海涵。”
我转眼看着她。
“公子后颈有伤,昨晚既是公子不在,夫人如今怕是还不知道,但是以后,还请夫人注意着,莫要再环他的颈项了。”
新婚第一天,我还是没有瞧见顾君则。
但是在我心里,他已经成了一只破鞋了。
昨晚那个要分娩的醉红楼女子,孩子都有了。
今早这个口口声声说他颈后有伤的丫鬟,应当也是亲眼瞧过才这么笃定。
知道的就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难道说儿子真的随爹吗?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但是如今想起摄政王死掉那晚,他信誓旦旦的那句‘微臣可是把第一晚都给了公主’,我只觉得心里抖了抖。
好在这一晚上碧雪和霜桥回来了,我嘱咐她们在府中行事要小心,也要提防着蚕儿,随后又特意交代——明早要早些叫我起来。
早起不是为着讨好谁,只是为了个面子。
——不想被人说又懒又没用吧。
于是第二日早起时,天方蒙蒙亮。
霜桥叫我起来,勤快地替我打扮梳妆。
我坐在镜子前面,从镜子里看着她。
上一次她给我打扮,还是十六岁的时候,再之后,我被软禁,她被调到了宫里某个角落。
此番她和碧雪能回来,也并不是皇叔有这么好心。
而是我趁着顾君则在的时候,对皇叔说,我想要带两个丫鬟,她们陪着我长大。
皇叔给顾君则面子,不得已便允了,然后硬生生又塞了个蚕儿。
霜桥的手抚着我的长发,蹭过我耳朵的时候,有些发疼。
我愣了愣:“霜桥,你的手?”
霜桥的手抖了抖,随后只是小声说:“弄疼公……夫人了。”
我心里颤了颤:“你的手怎么了?这几年,你们都在哪里?”
霜桥的声音依旧很小很匆忙:“婢子没事,只是去年冬天冻的。”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似乎是加快了速度,给我盘好了发。
我转身过去将她的手拽过来,手掌上皆是老茧和疮疤。
“这怎么可能仅仅是冻的?霜桥,他们对你们做了什么?”
霜桥身子一抖跪在我面前:
“公主,婢子二人原是不配回来服侍公主的,但是怕公主身边没有体己人,辜负了娘娘当年的交代。”
“婢子两年前……被红绫郡主唤去给她……养马。碧雪则被充入辛者库,那里的嬷嬷竟安排她刷木桶……其实婢子也不配,但如今碧雪说她自己脏,配不得在内屋伺候公主,便让婢子来伺候着……”
我一愣。
养马、刷木桶。
洛伏苓是在叫嚣,我不过和一个牲口等同吗?
眼眶一酸,我扶住她的手臂:“让碧雪也入主屋,哪里有什么脏不脏的。”
“你们信我,以后,这些耻辱,我都会替你们讨回来。”
我一字一句说着,语气坚定得仿佛连自己都能欺骗。
霜桥愣了愣,随后红着眼圈冲我笑:
“婢子信公主,婢子信公主。”
我咬了咬牙,只能攥着她的手。
无法避免地去想——也许换做旁人,他们应是会说‘公子以后是摄政王,或能帮衬着公主’,这是对一个已婚女子的话,人之常情。
可是霜桥没有,她说的是‘信公主’。
我心里一哆嗦,却不忍多说了,咬了咬牙打点好。
昨天那个绿衣丫鬟大抵带着我走遍了这府里,今日她便没再来。
我便领着霜桥出了门。
而后我庆幸自己今日的早起,因为我在主屋门口瞧见那月白色的身影——自洞房夜一别,今日我总算又瞧见他了。
门口的侍从引着我进去,屋内只顾君则一个人。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右手衣袖处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小臂上竟缠着一圈布带,隐隐地还有血色。
他似乎本是在垂着眸子瞧自己的手臂,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过来,面上却带着掩饰不去的疲惫。
这一瞬间,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似乎应该叫一声‘夫君’?
可是嘴它好像……好像黏住了,我叫不出来。
一旁的侍从和霜桥‘识相地’都退出去了,我自己傻乎乎戳在原地更是左右为难。
他抬着一对眸子瞧向我,随后扬了扬唇:“府里公主可是熟悉了?”
其实这么大的府,我就熟悉了自己住的那一个屋子。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熟悉了。”
他点了点头,又道:“那晚有些事,委屈公主了。”
我心里抽了抽,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毕竟这个问答我已经想了一整天了。
“不妨事,帕子我留着,那晚不要紧。”
说得不痛不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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