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则便往床里移了移,给我空出些位置,又往前一推,推出一个针线盒来。
备的这么齐全,我简直怀疑他是蓄谋已久专门设计我拽坏他的衣裳。
不过,应当也没有那么难,毕竟被锁在沉晔宫的几年我多少也给自己缝补过衣裳,之后为了恢复武功,也用此做过练习。
我便坐在床边,取了针线,好好认了针,寻了开口处,小心翼翼地开始缝。
顾君则这厮一开始便在床里面忙活,半晌暖和和地凑了过来,从后面直起身子,凑在我身旁看着我缝。
后背便靠着他结实炙热的胸膛,他一呼一吸的热气又刚刚好扑落在四下,还有一直让我着迷的沉香味氤氲。
都不说话,我却心下暗起涟漪,恨不能转头过去,把他摁在床榻里,狠狠亲上一口,然后……
按理说他是我的驸马,这么做无可非议,但是显得我太过‘见色起意’,于是我端着面子继续缝衣裳,哪怕头脑早就飘到他身上去了。
三心二意,倏忽间指尖一痛,方才回了神。
身旁的顾君则却已向前一动弹,张口含住我的指尖。
温度从指尖蔓延到了全身,我垂眼看着他,却又羞于解释自己为何走神伤了手。
孰知这厮给我处理了一会子,突然冒出一句:
“确是微臣的不是,不该为难公主。”
我一愣:“小事,不是为难,是我走神了。”
顾君则放开我的手,便又收着针线和衣裳:“也不是什么非弄不可的事,说起来确是微臣孩子气,想起那天看见杨校尉系着他夫人缝的腰带,就也想……”
我心里一抽。
“人家缝个腰带能穿在外面,你这袍子能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厮羡慕的样子怪可怜的,伸手把他刚想收起的袍子夺过来,继续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给他缝。
心里甚至还在想,要不什么时候,我也给他缝个腰带?
呃……腰带有些困难,只怕要把自己扎成筛子。
不如、给他缝一方帕子吧。
正文 146今晚便去
帕子不错,就是好像不能带在外面。那不如……就绣个香囊吧。
我心下暗自盘算,手底下也愈发认真。
顾君则这厮瞧了我一会儿,便抬手揽住我的腰身,乖乖地又靠在我身边,瞧着我缝衣裳。
而看着干活的人自然不比干活的人费力,只一会儿的功夫,我便觉得身旁顾君则的脑袋越来越重,最后他晃晃悠悠地,直到彻底把下巴靠在我肩窝处,一呼一吸沉缓温柔,渐渐均匀下来。
他的长发摇摇曳曳垂落下来,伴着一呼一吸轻巧地挠着我的肩头,微微发痒。
我只觉得自己僵滞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启唇吻上他蝉翼一般的长睫毛,又得寸进尺缓缓下移,略过眼眸和面颊,直到蹭上他的唇角。
清甜。
温软的触感让我不知餍足,可惜又不敢为所欲为担心吵醒了他。
而这厮依旧浑然不觉地靠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安然入眠,偏偏又只披了件外袍,明摆着是任凭我动手动脚,如此我哪还有心思缝衣裳?只怕就算缝也满脑子是他,到时候难免要把手指刺得鲜血淋漓。
索性放下手里的衣裳,收好针线,专心致志而又小心翼翼地摆弄了一会儿顾君则。
挑挑他的睫毛,戳他的脸和高挺的鼻梁,又往下摸了摸他硬挺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膛,如此还不知足,复又伸手捏了捏他轮廓分明的窄腰……
肆无忌惮但也小心翼翼,虽说他是我的驸马,活该被我动手动脚,但是万一他醒了,我也很尴尬。
好在顾君则一直睡得很沉,任凭我摸来摸去一声也不吭。
我本是心情大好,可半晌又想起今天本是有正事的——我想算计明王妃,此事耽搁不起。
犹豫了许久,总算极不情愿地把手从顾君则脸上移了下来,转身把床铺上的闲杂之物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再转身过去把枕头摆好,让顾君则安安稳稳躺下来,又给他盖了被子。
好在顾君则睡觉的时候极为听话,虽说一番忙活但并不费力。
就是心里有点不甘心——天知道我有多想留下来陪他。
总觉得该走,又总舍不得走,最后总算不情不愿挪出了屋子。
关上门来,临风便在门口,他瞧见我愣了一愣,随后有些惊讶道:“公主?”
我知道他是困惑我为何不留下。
“他最近太忙了,我睡觉又不安生,怕打扰他,便不留了。”
我向临风点一点头。
临风微笑:“是,公主真上心。”
我颔首,又嘱咐:“最近宫中事情不少,我担心皇叔妄加怀疑,暗做手脚,你日日护卫着,定要当心。”
临风赶忙点头:“是,公主。”
临风是个可靠之人,他答应了,我便也放心。
沿着回廊左右拐绕回了房,房门处霜桥有些昏昏欲睡,我便示意她在偏房睡下,不必守一整夜,也不必帮我收拾。
见她飞快地收拾妥当,方才几步走进里间,合上房门。
“我还以为公主是忘了。”
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点了灯循声一瞧,却见闻信斜靠在桌案一侧,光影偏斜地映照在他冷峻的面颊上。
想了想刚刚自己做的事,难免自觉丢人,我笑了笑掩饰尴尬:“抱歉,晚了点,要在那边收拾收拾。”
闻信哼笑:“公主不必道歉,毕竟公主能抽身出来已属不易,信还要感动一二呢。”
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别扭。
我皱了皱眉,孰知闻信还没完:“公主既然闲来无事便寻驸马阁下,何不有事情也让驸马帮忙做了?”
我抬眼看向他:“你刚刚跟踪我?”
闻信挑了挑眉回看我:“不曾,公主和我约的时间,我便一直在这里等。”
“那你为何知道我在顾君则那里?”
“不动头脑,用脚趾想想也能猜到。”
我知道,闻信虽然冷酷而又凶狠,但是心里傲气得紧,他应当不会偷窥之后还矢口否认,
总算掀过这一页,我向他点了头:“如此,误会你了。”
闻信又是冷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亦是理直气壮:“因为你知道的比他知道的更多,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闻信哼哼一声,倒也不反驳,他抬手敲了敲手边空空如也的茶杯,忽道:“公主寻在下何事,请讲吧。”
我向他走进几步去,压低了声音:“我想请你陪我入宫,我有几件事要做。”
闻信坐在椅子上,本是斜靠,此番忽的坐直,抬眼看向我:“你疯了?皇宫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现在冲进去,即便我有这个能力,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又凑近了几分:“你想错了,我并不是想动那些人,我想动的另有其人,你只需要把我带进去,保证我的安全便是。”
闻信扭头瞧了瞧窗外:“你确定是今晚?你现在才说,马上就走,未免太仓促了吧,杀猪尚且要提前磨个刀呢。”
我转身过去,从床榻里面把白天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我有准备,必须今天去。”
因为如果今晚不去,一旦明天皇叔选择让明王妃的兄弟出宫,我便白白错失良机了。
闻信盯着我手中备好的包裹愣了愣,随后冷哼一声:“固执的女人,当真是麻烦。”
嘴上如此说,闻信却是当真随着我去了皇宫。
宫中一切如旧,那砖还是从前的砖,瓦亦是从前的瓦,甚至那些宫人也无几更迭,独独是拥有这宫苑的人变了。
我循着记忆,摸摸索索,带着闻信往皇宫的边角走去。
“你究竟要找谁?”闻信压低了声音。
我一面眯起眼睛辨认各个房室,一面轻声回答他:“一个公公。”
柿子要捡软的捏,这道理我当然懂——皇叔和明王妃,正面磕我是磕不动了,但是——别的人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备受信任的‘公公’,母后曾说这些人很多是小时候变成的‘公公’的,因此他们大多很是惜命。
正文 147宫人钱公公
钱公公是这宫里一等一的‘明白人’,除了对最上面的人曲意逢迎,他对旁人皆是不喜不怒,不卑不躁。
譬如父皇当政之时,他便对父皇言听计从,竭力伺候,极尽逢迎,而对母后,对我,甚至对父皇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变更的某位宠妃,都是不冷不热,而父皇被擒之后,他起初对皇叔一切如旧,我瞧见的几次,皇叔寻他做事,他全全应下,但不多言,更不奉承,而自从皇叔做得了主位,被认为是‘众望所归’,我便开始在宴会的桌案旁,看见那个微微佝偻的、一脸卑笑的钱公公了。
我对钱公公是素来看不起的,宫里人势利一些在所难免,但凡事总要有个度,不能太夸张了,而这钱公公,就未免太过势利了——在父皇面前卑微讨好仿佛一条乞食的狗,而哪怕在母后面前也是一副不浓不淡的模样,高傲得仿佛世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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