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见她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由笑说一切妥当了吧。
柳三汴说,多谢你,我才能在相国寺看见那两只小兔子——
尤秀与池良,是清流找来,安柳三汴的心的。
清流手下落了一子,叹了口气,说不知怎地,我挺同情他们。
柳三汴“哦”了一声,心想清流从不说这样的俏皮话,兴致盎然地问为什么呢。
清流笑着隔空点点她的眉心:
“你啊,又在骗他们了,像当年骗我一样。”
柳三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这怎么能叫骗呢?”
她也落了一子,自认一招妙棋,挑挑眉毛,颇为得意:
“这是啊,人生的历练。”
清流无语凝噎,这时传来一道促狭的声音——
“不知能否让在下也历练历练?”
窗前有个人影,是谢枢。
柳三汴与清流对视一眼,都起了防备。
谢枢深夜到访,总不会也是来下棋的吧。
清流请谢枢进来,给他奉了茶,让他随意坐,接着跟柳三汴下棋。
谢枢很是伤心,朝柳三汴说,好歹我也是你老师,怎么招呼都不打?
柳三汴沉迷下棋,头也没抬,随口说了句“先生有何贵干”。
谢枢没回答,只走过来看他们下棋,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些名堂。
“老三你不厚道,每一步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指向北边死角。”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话,柳三汴压根儿没想送给戏子谢枢。
柳三汴接着下棋,装作没听见,倒是清流不堪其扰,出声提醒这位尚书大人,说大人若无事,贫僧便不留了。
谢枢便不再多话,也不肯走,直到二人下完了眼前这盘棋,才又凑过来看结果——
竟然是个平局。
谢枢随手拨弄了一子,棋局便又转势,变得柳三汴占了上风。
谢枢说,老三你手法多变,看得也远,可惜眼里只有目标,往往忽略了意外之喜。
柳三汴捻起那颗扭转局势的棋子,目光微滞,静静凝住它看了许久。
这盘棋里,看似不重要的闲子,不仅仅是言纲,还有言纲能接触到的人。
这些人,大多是朝廷命官,国之栋梁,一旦被言纲指引,经不住十娘的蛊惑,就会面临被裁撤的危险。
哪怕他们只是习惯性贪财,也不能幸免。
陛下通过言纲这块试金石,一辨忠奸,意在清洗朝堂。
这就是公孙扬让柳三汴开办书院的目的——
为了培养人才,填补朝中空缺,用天下士子的才能,顺应陛下北伐的心意。
公孙扬料定三藩之后,陛下会将矛头对准北漠,在此之前,必须肃清吏治,以振经济。
所谓富国之后,才能强兵。
柳三汴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要对北漠用兵,竟然布下这么大一盘棋。
谢枢提醒柳三汴,正是看中了她的鸿儒书院,想搞一波人才交流,把鸿儒书院的士子,都变成他谢枢的门生。
良久柳三汴放下棋子,笑得颇有些玩味:
“多谢先生提醒。”
谢枢又觉受伤,用眼神表示一句谢谢也太轻了。
清流向柳三汴投去不耐一眼,柳三汴回以调侃一笑,表示我也不喜欢跟他做交易。
柳三汴最终还是站起身,朝谢尚书深深一揖,抬眼满是尊敬,却仍不免戏谑道:
“您可比我,了解亡夫多了。”
这个亡夫,当然是公孙扬。
柳三汴没能参透的公孙扬的心思,谢枢却全想明白了。
纵然公孙扬从来都看不起谢枢,可能这也是一种因爱生恨?
哎,两个半老头子,都特么活成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扬厌恶谢枢靠女人上位,但他知道谢枢是个聪明人,才会骂谢枢不自重,表达他的惜才之意,说到底只是爱之深责之切。
☆、臣子的忠心
公孙扬与谢枢两个半老头子之间的陈年往事, 是相爱相杀,还是先爱后杀, 柳三汴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不是看在公孙扬的面上, 依然默许了与谢枢的合作。
鸿儒书院的士子们,需要一位指引他们入官场的老师, 为他们安排一条容易上手的路子。
白纸必须得染上一染, 哪怕把纯白变成了污黑,也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
有些人从身到心都黑了, 有些人身虽黑了, 心还是白的, 这也就够了。
此外,谢枢这个兵部尚书,在朝中有一定的话语权, 还是很有必要结交的,可以帮熟人说句话升个官啥的。
柳三汴想, 程九思这个吏部司主事,身负平定三藩之功归来后,会不会直接越级当了吏部尚书呢?
看在他上次回去救公孙扬的面上, 还是帮他一次好了。
程九思一旦当了吏部尚书,士子们就多了一个引路人,也不必指望谢枢了。
柳三汴这时候,几乎忘了慕容彻是谁了。
但她依然醒悟过来, 谨记公孙扬的告诫,知道不能有太多私心,否则便难以全身而退。
柳三汴想,与谢枢合作归合作,偶尔在陛下面前说他几句坏话,他又不会知道……
柳三汴这边算盘打得飞起,还不时告诫自己清心寡欲,慕容彻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是时候除掉襄城公主了。
杀人凶手言纲,的确被陛下收服。
他感激于陛下的不杀之恩,甘愿做了一块试金石,牺牲自己的面子,替襄城公主拉拢她的旧识。
十娘掌管十三衙门这么多年,知道几乎所有大小官员的阴私,借机结交了不少官吏,或威胁或利诱,总能帮她办事。
后来十娘式微,这些人见风使舵,立刻撇清关系。
十娘虽然生气,却没有告发他们,就等着东山再起,能用得上他们。
虽有谢枢、谢熠、元八涓等人助攻,陛下仍没能将暗中的牛鬼蛇神一网打尽,削得了十娘的臂膀,打不碎她收敛的爪牙。
这些爪牙当然不会向着一个失势的公主,最多看在钱的份上放点水,发现什么苗头,还能告发襄城公主,又得钱又忠心。
十娘当然也不会相信他们,但她无非用钱买些零散的消息,或是小小的便利,觉着不会让人看出她的居心。
在言纲的斡旋下,十娘给吏部尚书陈炳送了三十万两银子,买到了一个陛下欲微服私访,去鸿儒书院慰问士子的消息。
十娘言下之意,是希望陈炳在陛下面前,推荐鸿儒书院她看好的几个士子,但这依然引起了陈炳的怀疑——
陛下对薛骋紧追不舍,很快就能抓着把柄问罪其母,襄城公主不担心连坐,还有心思搞人才引进?
陈炳面上答应,惴惴了好几日,还是去找谢枢试探。
陈炳知道谢枢跟公主不清不楚,说话自然藏一半露一半,只问最近陛下有没有调动禁卫军。
谢枢倒是很大方,说昨日禁卫军统领佟岱回乡丁忧,陛下临时指派我统领禁卫军,怎么陈大人知道陛下有意去哪儿?
陈炳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却不敢问谢枢有否见过公主,唯恐谢枢投靠了公主,将他杀人灭口。
陈炳在心中合计一番,决定动用“特敕令”,连夜入宫汇报陛下,襄城公主可能会谋刺。
特敕令是历代帝王颁给亲信臣子的令牌,考虑到有时事出突然,或是不便惊动他人,特许手持令牌的臣子不经通报,由皇宫一处暗门入宫觐见。
当然,为免有人趁此机会谋刺,臣子由暗门入内前,必须吞下大内秘毒三日醉,若无解药三个时辰内必亡。
慕容彻见到陈炳时,觉得他还算有几分忠心,就是贪财了些。
慕容彻转而想到,若十娘谋刺得逞,陈炳的银子都得吐出来,他应该还是为了钱。
慕容彻一个时辰后,才召见了陈炳,陈炳忍着生命倒数两个时辰的惊慌,仍然维持了话中清晰的逻辑。
陈炳说,民间渐有传言,说珍郡王慕容清出家,乃陛下……所为。
慕容清是相国寺的监寺,声名远扬,向来善于蛊惑人心,只怕百姓信了他的妖言,将陛下视作残害手足之人。
慕容彻见他半天也没说到重点,手中的茶都喝凉了,不由微微蹙眉,闭目养了会神,也没有给解药的意思。
陈炳冷汗涔涔,只能说:
“臣从兵部尚书谢枢处听闻,陛下将禁卫军交与了他,臣以为这万万不可。”
“谢枢本是襄城公主的家臣,若公主心存歹念,谢枢万万不可信任!”
慕容彻闻言沉思良久,也不发一言,陈炳怕他不给解药,只能放了个大招:
“明日陛下微服,若用谢枢,恐有大变啊!”
陈炳说到了关键,慕容彻这才开了金口,漫不经心又一针见血:
“朕并未与谢枢说明日去鸿儒书院。”
陈炳心头泣血,却只能大拜磕头,说臣一时得意忘形,将随驾之事说与夫人听,谁知她是襄城公主的眼线,今日才与臣坦白一切。
陈炳恳切道,公主窥探陛下行踪,其心可诛,万望陛下明鉴。
言至此处,陈炳后悔不迭,以至泪流满面,直道臣万死不足惜,唯愿陛下提防公主,臣死也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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