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傀人场的洞穴,幸存的人们甚至只要看到有可作为傀人场的洞穴,就尽量填封。所有的人心有余悸,奔走相告,驿站快马频传。连锁式、扩散式,几乎一夜之间,大江南北所有的州郡都对这种传言中魔鬼一样的事物提高了警惕,搜寻范围不断扩大,火油、杂油、木材被大量的集中。
宋恒道与张廉商议之下,在几日前又追加了一道密令,严命各处府衙将死囚一律处决,罪轻、五年以下者全部释放,各刑狱囚犯互通调配,每一牢决不可过百人。暗族人多巫蛊之术,宋恒道就怕他们侥幸控制某处囚牢,则一城之百姓危矣。
朝廷的文告一夜之间漫天漫地,告知人们尽量散居,小心躲避,以免被抓了去炼制成傀人。百姓间口口相传,家丁仆役众多的豪强门阀也都加强戒备,以防自己被暗族人视为口中肥肉。
刚刚接到密信的山阴王、胶西王和衡山王也迅速动作,无奈侥幸却终归只能是侥幸。这些住持傀人场的皆是暗族嫡系,不像地方官员,根本无需等待舜纯的号令,刚一得知各地火烧「傀人场」的事,这些暗族嫡系便紧急催动傀人,四处征伐。山阴、胶西、衡山郡一时尸横遍野,百姓哀号奔逃。
如此声势浩大的「宣战」,身居晟京的舜纯又如何能不知。
他第一时间赶到宫中去诛杀元帝,却发现龙榻上蜷缩的只是一团被褥。小禄子被打得昏死,满口胡言乱语:什么皇上被黑衣人劫走,什么真假皇帝之类,听得舜纯七窍生烟,却又不能取他性命,断了唯一的线索。
无暇处置失职的卫尉孔安,舜纯命他领三万禁军紧急封锁晟京九门,萧萝阳则入主中宫。
大朝的角鸣声起,舜纯手持「遗诏」准备即位。可惜日上三竿,宣室殿前仍是只有半数不到的朝臣,且都是舜纯所部。
舜纯又惊又怒,一时晟京城中铁骑横行,一扇扇红漆大门被撞开,宋恒道、张廉之流全然不见踪影。舜纯闻言跌坐在高坐的龙椅上,眼神颓败如死灰,他怎么也不料象宋恒道、张廉这样的名流世家,也会做出龟缩鼠遁之事!
实则早在几日前,宋恒道与张廉便已把朝廷的中枢,悄悄调离至数百里外的悦仙行宫,舜纯如今所得不过是一个京城的空壳罢了。即使登基称帝,那也不过是演戏给自己人看,舜纯妄想欺瞒天下,禅位窃朝的计划就此落空。
自此,暗族势力大致碎裂成三大块,一是在京城手握重兵的舜纯;二是成功得到百乌圣主信任的右翼首领王吉符;三则是唆摆齐姜世子的都护大司马,暗族左翼首领耿默。
第133章玉露金风
百乌圣主听说大晟战乱四起、「傀人」横行,立时挥军南下,六十万大军分三路只取北川至威远关防线,几乎是倾巢而出。
可惜王左干与聂焱早已养精蓄锐、磨刀霍霍,骑虏一到便遭到了大晟士兵的强势反攻,聂焱则一改从前的锋芒毕露,只是守站不出。虽然如此,百乌圣主仍是信心满满,鉴于聂焱的防守策略,他越发相信了王吉符所说——大晟内乱,必定后继无力。
双方胶着之际,元帝的诏书飞抵:命聂焱为骠骑将军,进封威远侯;王左干为车骑将军,封云中侯;并两军一连进封十八名飞将。
一时军心沸腾,士气高涨,将百乌骑虏尽数抵于国门之外,半寸不得前进。
南边的建州则是现在国中最安定之乐土,萧鸢准备充分、下手果断,各郡都甚是平安。虽然最南边衡山郡因为接到密报太晚,「傀人」肆虐,但萧鸢第一时间将衡山王送至东海郡守护一隅,而赵氏军团则集中力量围剿衡山郡,接收避祸的百姓。一旦发现「傀人场」则火烧百里,力求保存实力,绝不与傀人对战。
几日功夫,衡山一郡被烧的千疮百孔,傀人横行的势头到底还是被赵钺压了下去。
而南越王早在傀人肆虐之时就吓得封锁了南越国,闭门不出,对建州的状况不闻不问。南越之地多险峻,舜纯又深知南越王是棵墙头草,没有半分情义可言,是以,并不曾在南越安插据点。南越王也因此钻了空子,得了天大的便宜,龟缩一隅,国中太平。
孤立在晟京的舜纯,根本不知元帝在何处,直晓得近在眼前的东郡王是最危险之人。萧茂之赤胆忠诚、耿直豪迈,乃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嫉恶如仇之人,早在收到「丹书铁劵」的那日,他就已对舜纯此人恨之入骨,若不是为了元帝的大计,他早已挥师南下灭了这奸邪悖逆的臣子。
如今舜纯在晟京收编了细柳营和羽林亲卫,誓死不从者,一律被坑杀。只几日之内,舜纯便集结十万兵力,占京郊二十余县。宋恒道、张廉节节北退,刚好遇到东郡王南下,两方便汇合于一处,共伐舜纯。
局势最不明朗的莫过于琼州与齐姜的博弈,双方对峙已久,大小冲突不计其数。可齐姜到底意欲何为,还是教人摸不着头脑。
恭王府如今已做了元帝行宫,眼下的局面是,恭王与聂鹏举同为一派,他们认为战况复杂,应继续与齐姜对峙,坚守洮城,且元帝坐镇琼州的事必定不能向外泄露一星半点。而乐熠一方则认为,齐姜与大晟渊源已深,有许多可以商谈的余地,且耿默不除,绝对是大晟的心腹之患,只要能想办法于大祭司王荻泓取得联系,则齐姜仍然会是大晟盟友。
一时间,洮城恭王府内,唇枪舌战僵持不下,难以定计。
这夜,元帝孤身于望仙楼上夜眺紫微,直觉帝星明亮,众星拱卫。看星辉灿烂,苍穹奥妙,元帝不禁修眉飞扬,豁然开朗,神思通达。
大晟疆域辽阔,有数千里边境,北边的百乌人秉性野蛮,劫掠为生;南越人却从来出尔反尔,左摇右摆。只有齐姜,与大晟相互扶助缔结姻亲,乃是大晟之亲邻、睦邻!纵然现下一时陷入内乱,也是受别有用心之人唆摆,怎能如此便轻言放弃?况且,现在大晟举国奋起、百姓哀鸣。他为天子,不能日悬于天,福泽子民,难道还要缩守于琼州,畏首畏尾不成。
元帝悠然回身,笑道:「乐卿,齐姜之事朕意已决…」
未完的话语,忽然停在舌尖。原本立在身后的乐熠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不远的桥栏处,骤然撩动起人沉寂已久的心弦。霎时间,仙乐与梵音齐奏,幻影与繁花交迭。元帝目光呆滞,只觉天上的星辉都集中在眼前的人儿身上,眼睛微微地热痛,怎么也看不清那脸,只见她着了绯色蓬松的襦裙,袅袅如一朵垂莲。
元帝每迈出一步,都觉步履千钧,每靠近一分,心就漏跳一次。玉瓷般晶莹的脸庞终于看得清楚,灿若琉璃的眼眸独一无二,樱色的唇瓣噙了略显顽皮的笑,黑玉般的发丝在夜风中轻扬。
「真好…」元帝站在初苒三尺开外,喃喃自语:「在梦中也从未如此,六弟的望仙楼,竟真能望仙么?」
「噗嗤!」初苒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皇上是在这里等玄女临世么,那阿苒急着赶来岂非搅了皇上雅意?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好了。」
初苒不自觉抬袖掩口打了个呵欠,不是她故意,这两日着实困倦。才刚要作势拧身,元帝有力的双臂便已然将她锢紧:「阿苒,真是你么!别走,再也不要离开朕。」
熟悉的龙涎香,温热醇厚的气息,初苒被元帝揽进宽厚的怀中,忽然觉得鼻头酸酸——这一路与穆风、雷兴赶来琼州,真如逃命一般,路上几次遇见「傀人」,初苒亲眼所见才知荻大师从前所说是多么的轻描淡写。若不是有穆风,她与雷兴几次都险些送命。
「是阿苒离开皇上的么?」初苒忍着喉中的酸涩,下意识简单地回应。可元帝听在耳中却觉是软语娇嗔,他柔情满怀,信誓旦旦:「是朕不好,朕不该独留你在宫里,朕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就已然在后悔,这样的事,往后决计不会再有。」
初苒疲惫的微笑,元帝立时察觉,拦腰抱起初苒一步步下瞭望仙台,脸上笑意更盛。初苒仍惦记着元帝腹上的伤,到底挣扎着下来,要与元帝一道走回宫去,元帝一路上如金风玉露般的两人携手而行、窃窃低语,看在外人眼中如久别的情人在互诉衷肠。实则,那都是初苒在絮絮地给元帝讲述晟京的近况和沿途见闻。
回了元帝的栖鸾殿,元帝这才放下初苒柔若无骨的小手,肃色凝神,深深看入她眼中:「阿苒,你可还有什么该与朕说的话,却忘了说?」
「什么话?」初苒忽然一怔——难道他已知道了么,初苒只觉得心高高被揪起,她一路上都不敢去回想紫嫣的死状,预备到了琼州想好了再告诉元帝。现在却被元帝陡然问起,她一时无措,眼神躲闪。
元帝眼底盈满笑意,初苒能来琼州找他,天知道他有多惊喜,他只想听初苒说一句惦念的话,可初苒却呵欠连连,一本正经的说了半日,都是些什么温玄植、雷兴…半句也没扯到他,现在终于瞧见这丫头面露难色,躲躲闪闪,似是百般难得出口一般,他怎能不暗自好笑。
「都是阿苒不好,阿苒没有照顾好公主…」初苒猛地抬头,话刚刚出口,积蓄已久的情绪便骤然失控,珠玉般的泪扑簌簌落下,初苒泣不成声,停也停不了,只是一遍遍反复诉说:「…紫嫣死在乱戟之下,王内侍也是,阿苒没用,阿苒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
相似小说推荐
-
盛世宠妃 (花青雪) 阿里文学网VIP2018-01-19完结忠靖侯府三姑娘蛇蝎心肠,心机狠毒,虽美艳冠上京,却无人敢来迎娶。这一日,皇帝赐婚,...
-
表哥成天自打脸 完结+番外 (长生明水) 2018-08-08完结3156 营养液数:957 文章积分:52,386,908萧叡他娘死得惨,一杯毒酒,发覆面,糠塞口。害死他娘的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