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看来他连上次那个醉酒的人都忘了。
苏卷冰忍不住疑惑,贵人都爱忘事吗?
“啊,是什么书?”黎大人很有兴致,“本官常来这书阁,说不定知道那书放在何处。”
苏卷冰跟他说书名,黎大人作思索状,带着他往里走,一边道,“这书我记得是放在那儿的…”
饶了好几个圈,黎大人终于停在一处书柜前,俯身帮他拿书。
“喏。”他找到,递给他,“这书藏得隐蔽,书童也不知又去哪儿偷懒了,大人真要自己找,恐怕一时半儿找不到。”
苏卷冰接过,跟他道谢。黎大人称不必,“该是我来道谢才对。”他偏头去看窗外的天色,黄昏云爬上窗棂,似乎要将瑰丽带进这书阁来。
黎大人回头看他,道:“不早了,大人先回去吧。”说着,他先与他作别,径直往窗边去。
苏卷冰却未走,他手中摩挲着那本书,目光追随他往窗边去。
“啪”一声轻响,黎大人关了窗,将那片瑰丽驱逐了出去,留阁内一片黑暗。
.
再后来,苏卷冰有意无意总要去书阁蹭一蹭清闲。时日一长,他算是总结出了黎大人去书阁的规律:朝中不忙时,那位黎大人每日临下朝前总会去的;而朝中忙时,黎大人也会坚持隔日去书阁借书来看。
他想,难怪会被称为读书人之首,这看书的量,的确挺惊人的。
左右他无事,他就偶尔也去翻一翻他看过的书,但抵不过“子乎者也”的枯燥,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在清净的地方呼呼大睡。
黎大人有时候会跟徐竟徐大人一起来,他们谈论书,也谈论朝中局势。有一次徐大人说到苏家,黎大人想了想,突然拍脑袋问:“许久不见那个庶子,他怎么样了?”
徐大人老实,跟他说:“那人上次宿醉来应卯,半途就不见了人影。想必早退了。”
黎大人闻言摇头,言语中颇为不屑,“我前日偶然听到郭大人夸赞他,说什么谨慎、有君子之态,我还以为那次席间是我看走了眼,原来不是…哼,风流花下死,苏家人惯是这幅德行!”
苏卷冰一直靠在角落听墙角,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两位,议人长短的时候能不能先清一下场?他们口中“风流花下死”的苏家人,还在这里呢。
就在苏卷冰在心中小声叨叨“都听见啦”的同时,黎大人与徐大人谈论的话题已经换了一个。
苏卷冰竖起耳朵去听,他们是在说千年前一桩旧事。
徐大人先发表自己的看法:“史书上记载,那摄政王把持朝纲数年,压得贵族敢怒不敢言…我原以为就是个狂妄自大、不尊礼教之人。可是前日看了大人给我推荐的那本书,若无杜撰,那他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只是礼教束缚,终不能使他如愿。”
黎大人似乎持不同观点:“依我看来,那人就是个知武不知文的莽夫。”
徐大人虚心请教:“大人何出此言?”
黎大人道:“你也说了礼教束缚,他为摄政王又怎会不清楚?可是他一意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请娶太后,说他情深也对,可他实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难道不曾想过结果如何吗?纵使他许诺还政解兵,并承诺余生会远离朝堂,但他有考虑过在深宫的那位太后吗?我看皇后纪中记载,那位太后原籍只是江南一户小家之女,性情极是温和,只因着平衡各方势力,机缘巧合之下才被选作了皇后,直到后来皇帝驾崩,她做了太后…可那人一道请旨,却将太后置于何地?一个女子,凭白被推到天下人眼前,不嫁,是为守礼,嫁,是为大义。你让一个呆在深宫这么多年,不争不抢的女子该如何抉择?”
徐大人沉默半晌,道:“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嫁。”他想了想,问,“不过大人之前似乎对我所说至情至性颇不以为然,这又是何故?”
黎大人解答道:“说他有情,却置自己深爱的女人于万劫不复,说他有义,却因一己私情放弃追随自己数年的手下。所以我才说他不过只是一个莽夫,纵使大权在握多年,也放不开眼界。更何况,最后他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阻不了她自刎而死;也护不了自己周全,死后还被皇帝挖坟泄愤……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堪一提。”
徐大人好奇问他道:“若是大人,大人会如何做?”
“若是我?”黎大人想了想,“若是我,要么不去招惹,我自做我的摄政王,她去做她的太后,此生互不干涉,但只要有我在一日,总要教她过得舒心快活。”
“要么呢?”徐大人追问。
苏卷冰此时也忙直起了身。他读过这段历史,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之前只觉那摄政王愚不可及,未思索过多。但听今日黎大人谈起,许多看法竟与他不谋而合。
他也想知道,如果是他,他会怎样做。
黎大人没有过多停顿,很快继续说道:“要么,我江山与女人都要。”
徐大人震惊:“大人是说……篡权?”
黎大人点头:“依他权势,不是不可能。当然,我只是这样一说,我到底不是他…所以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甘愿放弃权势,却又执意要去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难道他不知道,若是手中没有武器,他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吗?”
徐大人叹口气:“我细想大人所说,的确不无道理。”
黎大人道:“不过他最后落得个心爱的女人在嫁给自己当天就自刎死于自己面前的下场,也是可怜。”
徐大人又问:“依大人看,那位太后是否真与那摄政王有情呢?”
他这一问,让黎大人沉默了很久,才道,“应该是有的。我记得书中写,她是嫁他为妻,行完天地之礼之后才自刎而死的……若是感觉受辱,她大可挑另外的时间自刎…”
他话到这儿,忽然一笑,颇有些感慨,“谁知道呢。千年前的一桩野史,传到今日,还留了多少它本来的面目呢?”黎大人从书柜中取下一本书,“好了,先回吧。近日朝中颇忙,我又快要出使了……”他与徐大人一路聊着,一路出了书阁。
苏卷冰从阴影中现出身来,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原来,他也是和他作一般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心心念念的文渊阁相处写出来啦~
最开始构思这个文的时候,就是去年去故宫文渊阁,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如果有一个女孩子女扮男装在文渊阁应值会怎样2333然后就有了一个女扮男装的故事~
这对于苏卷冰来说,应该是人生中最安静的一个时期了。
另外,本篇番外中涉及剧透《一卷》里第二个故事,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等我去写第二个时,估计都忘了。
☆、番外:河东旧事
河东军营。
二虎从帐外大大咧咧掀帘进来, 一边将奏折本子甩在案上, 一边拿眼觑他,取笑道, “就这样区区小伤,也劳得你巴巴上折子去讨赏?”
二虎摇头,笑骂他没有男儿铁血,“真是出息!”
苏卷冰此时笔中正写自己伤势惨重,闻他言, 似被抓住现行,有些尴尬,也有些恼羞,“你懂什么!”一个没有心上人的糙汉,哪里懂得他笔尖所承的情义?他这样一想,顿时十分同情二虎,也不与他计较了。他顺势搁下笔,伸手去拿二虎之前甩在案上的折子, 满怀期望的摊在手中来看。
二虎负手凑上前去看,“折子里写了些什么?”
他匆匆看罢,没有他想要的。他叹气,将折子随手一放,“还不就是那些破事。”
看来不懂风情的不止二虎,还有京中那位黎大人。
二虎“哦”一声便抛开了,又跟他另说起一事,“我娘昨日来了信, 问少爷您好。”
苏卷冰又拿起笔在折子上添油加醋描述自己的惨状,一边回道:“我很好。大娘在白水旧宅也还好?”
好歹还是政敌呢!他就不信把自己写残废了,京中那位黎大人依然不关心他的情报!
“好着呢。”二虎先回他,再继续道,“只是——我娘还在信中问,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娶妻呀?”
苏卷冰“唔”一声,漫不经心道:“这个不急。”
他咬着笔头绞尽脑汁,该怎么形容呢?这样写会不会太血腥,吓着她?可那样写看着又不太严重,怎得她一顾?
二虎看他心不在焉听着,直接问出来:“该不是因为京中那位黎大人吧?”
苏卷冰一吓,二虎追问道:“听说你与那位黎大人定了个誓约,你一日不娶妻,他也一日不能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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