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这人虽然心思难猜,但有一点我们都知道,他对感情一事有着诸多保留,纵然再有错,他也会留一底线,温茹贵妃这么一死,徐怀簌则成了他和温茹贵妃的底线。
后来我曾私下打听过,在我送了鸽子的第二日,高贵妃便差人送来了一套上等的南珠头面,不知说了什么,但这必然成了她这一死的导火索。
温茹贵妃头七的时候,高贵妃顶着众多舆论,向徐怀簌求了情,当时徐凌看了我一眼,我沉默了良久,终是点了头。
若是徐怀簌就这么关着倒还好,如今放出来,只怕是放虎归山,她也定是恨极了。
晨钟敲响了三声,枝头的雀儿飞过了六次,徐怀簌第一次感受到还有比学习那些枯燥礼仪更难熬的事。
宫里的人墙倒众人推,自她犯了事后,连蜡烛都克扣了不少,白天与黑夜无异,之前母妃送来的点心她早已吃完,可也不见有人来收走食盒。
徐怀簌想,她下次见到的光明,大概是北夷的了。
吱儿——
大门被推开,徐怀簌抬了抬眼眸,看不清门外的黑影。
“四殿下。”
徐怀簌微眯了眸子,好一会,才看清是高贵妃身边的掌事姑姑。
“父皇放我出来了?”
掌事姑姑垂了垂眸,并没有回答徐怀簌的问题:“四殿下还是别多问了,赶紧洗漱洗漱换身素衣吧。”
之后,她便转身离了卧房,徐怀簌看着门缝处的锁已经不在了,接着便是一众侍女走进,点灯的点灯,备水的备水。
就像这段时间的禁足只是一场梦。
更衣熏香,明明不过十日,可徐怀簌总觉得,她似乎已经过了许久没有像这样被伺候过。
洗漱好的她,装扮格外素净,服侍的宫女们甚至不给她戴朱钗,徐怀簌也没介意,虎落平阳,她懂。
夏日亮得早,习惯了暗处的徐怀簌初推开大门时有些不适应,闭了眼睛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四殿下请随奴婢来。”
掌事姑姑不带感情得打断了徐怀簌适应阳光的过程。
“去哪?”
徐怀簌知道,她来不过是传达命令,所以徐怀簌也无需去和她纠结态度问题。
“到了就知道了。”
琅轩阁还是琅轩阁,徐怀簌的闺阁离琅轩阁的主厅不过是百来步的距离,如往常一样,宫人甚少,不同的,便是房檐处高挂的白绫。
徐怀簌心头一颤:“这白绫是何意?”
掌事姑姑只回头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徐怀簌的脚步却越来越虚,行至主厅时,掌事姑姑顿住脚步。
“四殿下带到。”
徐怀簌侧眸扫过去,琅轩阁何曾这么热闹过?
只是这热闹后的白绫,实在突兀得很。
徐凌面无表情得看着徐怀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还有面色凝重的徐桎和徐怮……
唯一表情生动些的,便是高贵妃了。
“怀簌来了,快,快来给你母妃上柱香。”
高贵妃掩去了眼角的泪,亲切得拉住徐怀簌的手。
如同晴天霹雳,徐怀簌怔怔得站在那里,不可置信得看着高贵妃,手脚冰凉。
“你说什么?”
“孩子……你母妃……”高贵妃话没说完,转身又擦起了眼泪。
“都别说了,你母妃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好,今日是头七,今日过了,你母妃便要迁入皇陵了,赶紧来给她上柱香,莫辜负了……你母妃的心意。”
高贵妃的一席话,宛如激起了千层浪。
头七?
徐怀簌只觉脚下虚软,趔趄着走向主厅中的棺椁,在看到牌位时便整个人都失了力气,跪在蒲团上。
“头七……头七……”
所以,她死了七日,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疼痛蔓延了徐怀簌的全身,她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明明那日,她还在给自己送点心,房里的点心盒,都还未收走……
“怀簌,你别伤心了,陛下已经封了你母妃为温茹贵妃,此等荣耀……”
荣耀?
高贵妃后面说什么徐怀簌没有听仔细,她只觉得可笑,这份荣耀,给她她要吗?
什么贵妃不贵妃的,徐怀簌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母妃死了!那个唯一在乎她的亲人死了!而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徐怀簌清楚,高贵妃是在把自己当猴耍?
她的假惺惺,她不稀罕!
徐怀簌哭得无力,在强忍着怒气和恨意中,她上完了三炷香,眼睁睁看着温茹贵妃的棺椁抬起送往皇陵。
琅轩阁又变成了空荡荡的,徐怀簌也再坚持不下,倒在蒲团上失声痛哭。
她不用再和亲,只因她的母妃在这深宫里画地为牢的惩罚中画下了句号。
……
“小月亮!”
刚踏进御花园,仆固如火的声音就远远得传来,接着便是一个少年郎小跑而来。
“小九。”
他笑嘻嘻得应了一声,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我手中的食盒上。
“这是什么呀。”
“是送给宁姐的燕窝。”
他挠了挠头:“是住在迎客厅那位姐姐的?”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他身后发现并没有随从跟着,看来他又是偷跑出来的。
自从上次宴会闹那么一出,我听说仆固如啸将他严加看管了,随时都派人盯着。
“你又偷偷跑出来啊。”
“被小月亮发现了!”
他红着脸笑了两声,看我也笑了又立即恢复了正色。
“那次……是我唐突了……二哥跟我说,我那样会给你造成困扰……”
我想了一阵,反应过来他说得是宴会一事,正好我也趁此跟他好好说说:“的确造成了一些困扰,不过……”
“不过!”我话还没说完,仆固如火又火急火燎道,“我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这……”
我怔住了,看他斗志昂扬的样子,我只好叹了口:“小九啊,我在宴会上说得那些话,也是认真的。”
“郑国跟北夷不一样,虽然郑国的男子也可以娶许多妻子,可我跟萧玦,想相伴一生的人,都只有彼此。”
“小月亮……”
“小九,你可能只是把我当成了你大哥的感情寄托,我们可以将此变成亲情,但不能是爱情。”
说完,我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身后的翠浓,替他理了理他慌忙跑过来而弄翻的衣领。
“很多人都可能在你生命中昙花一现,可那也只是昙花一现,是过客,我与你,可以做深厚友谊的过客,而你,也该去寻找你一生中陪你携手之人。”
他沉默着,好一会才抿嘴一笑:“我明白。”
“你们总当我是孩子,其实我都明白。”
“小月亮,只怪你我相识太晚,等下辈子,我一定要比萧玦更早认识你!”
这话听来幼稚,可论私心,下辈子的事,谁说得准呢?万一我下辈子当真就改口味喜欢这种乖巧的小少年而不是狡猾的老狐狸?
“好!”
既然下辈子的事说不准,那也允许我做这么一个没有保证的承诺。
一桩心事总算放下了,与他告别后,我瞬时觉得松了一口气,收拾收拾心情往迎客厅走。
行至迎客厅时,宫人正抬着两桶水出来,见我后放下桶行了一礼。
“见过紫殊侯夫人。”
我微微颔首,看向桶中的水,浮着些许冰屑。
“方才下人们正给世子妃换了冰。”
见我眼神方向,宫人了然解释,夏日置冰解暑向来正常,只是今年夏日并不算闷热,而且何玉宁极注重养生,每逢盛夏都讲究心静自然凉,却不想,如今这孩子一失,也要靠这寒冰镇暑了。
说来,不过是心静不下来罢了。
我点点头:“那你们先换吧,等你们换好了我再进去。”
“是。”
宫人看看退下,我看了看天,寻思着这换冰人来人往,室内反而嘈杂不说,有些和何玉宁想说的悄悄话也不好让人听见。
左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我在附近凉亭坐坐也就过了。
一身素缟的徐怀簌眼看着宫人拿着桶前往内务府又眼看着秦越走向了一旁凉亭才漫步入了那个无人看守的大门。
“贺池,你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何玉宁动了动身子,转身,却对上了徐怀簌的眼睛。
何玉宁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深提了一口气,好一会才缓下来。
看着何玉宁紧张的模样,徐怀簌满意一笑,垂了眸子居高临下得看着她:“好可惜,你没死。”
“徐怀簌……”
何玉宁咬牙切齿得喊出徐怀簌的名字,强压住的恨意让她的眼睛涨得通红。
徐怀簌只是不屑得一笑:“不要紧张,今天我不是来杀你的。”
说罢又自顾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眸中隐隐有着哀色:“你说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为何伺候的人还这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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