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确实无甚好怕的,只是……她悄悄揉了揉肚子,她有些饿了。
看了看天色,授业礼倒是正好半个时辰,轻鸢的时间掐算的倒是极准,只是从她错愕的神情来看,她也没有掐算到有此一遭。
等人散尽了,安月兰被他们领着,一同进入了主峰大殿,厚重铜门缓缓开启,铺进一地日光,刚刚开始驱散令人窒息的沉寂,却又在下一刻缓缓关上,掐断光亮,只余下几盏长明灯熹微烛光。
四人在上首落座,安月兰偷偷掀眼皮瞧了一眼,发现几人的视线竟然不约而同的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其他三人还好,陶成玉视线灼灼好似要将她瞪穿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谢秋溯顶撞了而迁怒。被审视的感觉并不好。
安月兰不喜欢这种安静到沉重的气氛,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双手不安的绞着袖角,忐忑立在轻鸢身边。
明亦尘将她的不安收于眼底,拂袖一扫,屋顶多了一盏月华似的灯,为殿内披上温和的光。
安月兰感激的看向他,明亦尘却微阖眼撇开了视线。清冽的声音淡淡道:“师伯,可以将人带上来了?”
陶成玉花白的胡子抖了抖,看得出来隐忍着怒气,抬手在座上一拍,门口陡然白光大作,晃得人睁不开眼,安月兰抬起手遮在眼前,透过指缝看见自光幕里跌出一个人来。
在人出现后白光又瞬间收拢,安月兰这才看清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暮景。
此时那个桀骜的少年正被法术束缚了手脚,狼狈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垂着脑袋,散发遮了他一半面容,看不清他此时神情。
陶成玉在看到他之后,眼神复杂,满含怒意斥了一声:“孽障!”
暮景立即挣扎着跪正,向着座上几人,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驻地,良久不曾抬起,带着颤音的忏悔闷闷传到众人耳中。
“弟子……对不起师父。”
谢秋溯听他这句话不免挑了挑眉,对不起师父?倒是会说话。
暮景是个聪明的,也将陶成玉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先向陶成玉服了软示了弱,激起他的舔犊之情,这样陶成玉哪怕面上再气愤,心中终究还是会回护与他。
难怪这么多年,陶成玉收了不少徒弟,最器重的还是这一个。
果然,陶成玉看见他这幅样子,声音立刻低了低,虽然依然愤怒,却多了柔和,“残害同门,你倒是敢!为师这么多年的教诲,你都负了。”
暮景依旧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双肩不住颤抖,轻轻呜咽出声。
明亦尘瞥了一眼,看了看陶成玉,又看了看谢秋溯,两人一人气愤看地一人悠悠望天,他觉得有些头疼。
但他到底肩上担着玄清宫的代掌门虚名,还是要站出来做解决的那个人,于是清了清嗓子,冷冽肃然问道:“暮景,谢师叔举你操纵蛊术暗害轻鸢之罪,你可认?”
“我……认!”
安月兰震惊的扭头去看轻鸢,却见少女脸上与自己的疑惑一般无二,显然她也是此刻才知道被留下来所为何事。
她两还在这件事带来的惊讶里没转过来,又听得明亦尘追问道:“身为试炼考官,私自扭转阵法裂变杀阵,险些害人殒命,你可认?”
!!
安月兰豁然抬头望向明亦尘,她意识到明亦尘说的是什么,又移目望向地上的暮景,不敢置信。
自己与暮景不过一面之缘,他有什么理由要杀自己?
地上的人良久不曾应声,明亦尘,又重复了一句:“师弟,可有此事?”
他声音陡冷,威压蓦然而起,暮景瑟缩了一下,却挣扎着抬起头来,辩驳道:“我没有!”
暮景知道,蓄意害命,他绝不能认!
正文 第七十五章人心可畏
“没有?”
“我没有!”这一次,暮景答得极快,看了一眼安月兰又道:“莫不是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妹说的?一面之词,何足取信!”
那双眼中的怨毒恨意,饶是他已十分隐忍小心,安月兰还是觉得背脊生寒,愣愣杵在那儿,莫名其妙。
不知所起的恨意,比阮素心那能摸得透的心思更让人惊心。太多感情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轻飘飘的话,一个无意之举,就会被人嫉恨在心。
安月兰懵懵懂懂的站在堂中听他们声声质问暮景,忽而觉得累极了,难得的在心里说了句不那么文雅的话——人心啊,真不是个东西。
他认了自己害轻鸢,只极力否认设阵要杀安月兰的事情,他心中翻腾的慌乱早在后山安静独处的十来日里平静下来,所以当明亦尘含着薄怒节节质问时,他心不慌气不乱,摆出一副无辜样子反问:“若我当真设了杀阵,她此等修为怎么可能活着站在此间?一人之言何足取信!”
暮景聪明,却也不是那么聪明,若是当真机敏绝顶,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一阵布料的悉索声,一直缩在钱袋子里的豆豆突然冒出个头来,壮着胆子细声细气指证:“我……我能作证,那次的阵是要杀人的。”
暮景斜睨向他,锐利的眼神瞧得豆豆有些发憷,爪子紧紧扒着钱袋,安月兰连忙上手安抚。
“此乃她的灵兽,所言能有几分可信之处?还望师长切勿轻信人言。”他挣扎着往前膝行几步,看起来焦乱又虔诚,末了,又冷眼斜睨着安月兰阴阳怪气嗤道:“一只靠灵丹净化的妖精,这小妖修为想来也不过尔尔,众位尊长一试便知,暮景虽不成器,有辱师门,但若是有心诛杀这一人一妖难不成他们还能逃脱?亦或她要说是有高人助她出阵?”
明亦尘眉头一蹙,双唇紧抿,谢秋溯淡淡瞥了他一眼,视线扫过他隐在广袖下捏紧了椅背的手,明亦尘眨了眨眼,松了。
一瞬怒意后又迅速恢复平静,望向暮景,他这个师弟,看来早已经在这几天想好了诡辩之词。
想到那日阵中的情景,他胸中便有戾气滋生,可身份套着他,他不能生气,更不能一脚踩进暮景言语中设下的套里,承认自己助的安月兰破阵。
否则,玄清宫里,断不能有安月兰这号人了。
豆豆瑟缩颤抖着又道:“就……就是杀阵……那日若不是……啊唔……”
破风声突起,安月兰猝然一惊,应变不急,脚下慢了半步,谢秋溯弹指打出的一颗蚕豆,正砸进了豆豆嘴里,安月兰被自己后退的步子一绊,有些狼狈的摔在地上,连忙捧起豆豆查看,小竹鼠趴在她掌心摊成了一块饼,嘴中咿咿呀呀的说不成句,只微微抬起头来鼓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谢秋溯,委屈又害怕,始作俑者揉了揉鼻头,视而不见。
豆豆可怜巴巴的将自己蜷起来,安月兰抚摸着背脊安抚他,小东西依然止不住轻颤,看来确实吓坏了。
安月兰有些担心,豆豆虽然胆小,但被吓到失语还是第一次,忍不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明亦尘,那人抿了抿唇,藏在袖中的手支起一根指头摇了摇,安月兰这才略安下心来,捧着豆豆从地上站起来。
“这只灵兽修为确实不怎么样,暮景说得倒也不错。”陶成玉捻着胡须冷然道了一句,暮景听了,正准备偷偷松口气。
却见一旁的谢秋溯往嘴里丢了颗蚕豆,悠悠道:“不过那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倒是看见了试炼阵中的冲天血光,这做何解释呀?”
陶成玉捻须的手一顿,险些扯下几根花白的胡子来,移目看了眼谢秋溯,那人怡然悠闲回望了一眼,甚至带了笑,陶成玉越发生气,胸膛里的怒火无处发泄,怒喝了一声:“暮景!”
暮景明显因为谢秋溯的问题有些局促不安,垂首敛眸,巧妙的将心虚藏起来,将声音一并压得极低,“暮景原以为,是这位小师妹说我要杀他,却原来是三师叔您。世谓君子不诛心,师叔却因为一眼就断定我要害她,此等揣测出自师叔之口,暮景实不知,该如何辩驳矣。”
他叩首三声,扬起头来,脸上挂着两行尚未干涸的泪水,哑然半晌,又复问:“暮景可是得罪了师叔?”
安月兰瞧着他这幅样子,心中恶寒,阵中险些将她拆吞入腹的狼和冷厉如刀的地刺尚历历在目,布阵之人却在她面前泪水涟涟,装着被冤枉的受害者。
她看向明亦尘,心中有些难过,她觉得自己最近敏感太过,情绪总在跌宕不安,却又按捺不住。
谢秋溯挑着眉梢看着阶下跪地之人,只觉可笑。
“哼,你自然没得罪师叔,你只是以蛊术伤了轻鸢而已。”
明亦尘声音冷冽,不怒自威,暮景刚直的脊背瞬间被压塌,颓靡着呐呐道歉。
“安月兰,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冷不丁被点名,她还有些惊吓,忐忑着望向明显是听不下去自己徒弟丑事而出言打断的陶成玉,沉默良久,末了也只摇了摇头,“我未曾亡命,自然也无从得知那阵究竟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她知道不能承认明亦尘相助,可也实在不愿替暮景辩解,索性装了糊涂,豆豆不满的挠她掌心,安月兰悄悄握住,将他揣回钱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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