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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大师兄 (我有蒹葭)



还是说……还是说,她那未曾托生的残魂,早已经察觉到了厉桓池封印将破,所以早就做好了再祭一次阵的准备!

所以她怕自己记得她!

思及此处,明亦尘只觉整颗心顷刻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难以呼吸,连忙转头看向谢秋溯,急切问道:“当年是她投身喂了阵,那这一次……厉桓池出世,要怎么封印?”

谢秋溯望着天穹的双眼移过来,蹙着眉头瞧着他,反问道:“若是要再祭一次阵呢?”

明亦尘心中一恸,只觉一瞬间手脚冰凉,良久,才有平淡的声音从他嘴中吐出来,他轻缓却坚定地道:“我来。”

谢秋溯一哂,又转头看向了天穹,“我不会让事情再走到那一步的,五百年前我无力阻止,五百年后,我该有些长进了。”

哪怕她原本便做着祭阵的打算,谢秋溯想自己也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痛失挚友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我可不想再去尝一次。更何况,还是一次两个。”

谢秋溯悠悠说着的话,尽数被风吹散,明亦尘的视线落在了远处廊下,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灯烛相映的长廊下,少女紧裹着风衣,匆匆走过,又消失在他们二人的视线里。

明亦尘看着她去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这么晚了,还想着将碗送回厨房,也是傻得有些可爱。

谢秋溯挑了半根眉毛,道:“不问问我你自己的事情吗?”

明亦尘从已经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将视线收回来,望向谢秋溯,笑道:“我想,既然师叔认识风兰,自然,也认识我吧?在很久以前。”

“嗯,认识的。”

“关于明亦尘三个字的资料,也都被师叔你烧毁了吧?”

他从来就是明亦尘,因为风兰苏醒时唤的,也是这个名字,他不像风兰一样转世重生,也许出现在玄清宫,都是谢秋溯的安排。

见谢秋溯又点了点头,他便道:“那么我想,师叔这般苦心孤诣的瞒着我,现在也不会告诉我太多关于我自己的事才是,问之何用,反倒教你为难。”

若从他有玄清宫弟子的这个记忆来算,他从小便长在玄清宫里,那时候的谢秋溯根本不知道风兰尚存人世,所以关于自己的事情,也不是因为风兰才做的隐瞒。

他虽然不知道谢秋溯为何要瞒着自己,但他相信谢秋溯不会害自己才是,关于自己的真相,便慢慢寻吧,寻不到,也无妨,只是欠了风兰那么多回忆了。

谢秋溯听他如此作答便又笑了,喝着酒含混道:“再这么于己无求下去,你当真该去修佛了。”

“心有红尘,哪里能修得了佛。”

他柔声说着,目送着从厨房匆匆而来的少女步入自己的房间,忽而突兀问道:“我的记忆,是师叔你封印的吗?”

既然他从未变换过身份,那么关于以前的种种,自然是被人为封印了起来。

可谢秋溯却答道:“不是。”

明亦尘有些诧异道:“不是师叔带我回的玄清宫?”

“你应当也猜到了,当日第二个祭阵的人,便是你自己,当年我以为你殒命阵中,哪里会带你回山。”

谢秋溯灌了口酒,续道:“二十一年前,被封印成婴孩的你才出现在玄清宫山门外,这五百年中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明亦尘的记忆,也是自那之后起的。

谢秋溯发现婴孩是旧友后,便让掌门师兄收为弟子。

他可不想听旧时老友,一天天的叫自己师父。

当然风兰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甘愿困于一方

谢秋溯一直抱着酒葫芦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见明亦尘沉默着不再追问,也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小坛陈酿,提溜着甩到他怀里,“最后一坛珍藏,陪我喝一壶。”

谢秋溯每次都会说自己拿出来的是最后一坛,也不知道他究竟藏了多少酒,哪怕轻鸢年复一年的搜刮,他也总能变出新的来。

只是在轻鸢勒令他戒酒之后的这十数年里,再未见他当真喝过。

明亦尘拍开泥封,酒香扑鼻,他很少喝酒,可此时对着漫天星河,想着不知道被自己丢到了何处的数百年过往,却也生出几分寻醉之意。

于是毫不客气的捧起酒坛豪饮,清冽的酒淌过口舌,滑过喉咙,带着漫漫灼烈回甘无穷。

两人就这么枕臂躺着,喝着各自的酒,谢秋溯取了半片瓦,叮叮当当敲在檐上,漫声合了首不知名的歌谣。

半坛酒不知不觉下肚,明亦尘有些许飘忽,带着些许笑意问谢秋溯道:“你不去找轻鸢吗?”

谢秋溯笑了笑没说话,只仰头往口中灌酒,夜风一吹,呛得咳嗽起来,于是虚空破风声响,明亦尘恍悟一般抬眉,“哦,这便来了。”

话音刚落,“垮擦——”一声脆响,瓷器四分五裂的声音响在廊下,而后浓郁酒香随着夜风飘进躺在屋顶的两个男人鼻端,明亦尘不免忍俊不禁,“是轻鸢的性格。”

谢秋溯却是一脸心痛,一个骨碌爬起来飘下房顶,还不忘咂着嘴连声叹道:“败家丫头,干嘛扔酒啊!”

明亦尘转了个方向,探出半个头,正好看见他拾起一块还留有酒液的碎瓷心痛不已,出言提醒道:“师叔,你若是喝了,怕是碎的就不止这一坛了。”

“去去去。”

谢秋溯赶人的手势做了一半还未曾收回,第二个酒埕已经从黑暗里砸了过来,他连忙抬手捞过捧在怀里,免了这酒埕的池鱼之灾,望着黑暗中的某处无奈摇了摇头,丢了手中碎瓷,向屋顶的人挥了挥手,“走了走了,我回去歇息了。”

再喝下去,轻鸢怕是要连果酒也要给他戒了。

“师叔。”明亦尘忽而叫住了他,沉默许久,轻声问道:“师叔今夜所言,可有欺瞒?”

“不胜酒力的三分醉话,且看你自己,如何听吧。”谢秋溯语意带笑,没有回头,“对了,玄清宫灵气尚可稳住那丫头魂魄,让她这段时间别出山门……厉桓池定然在寻她。”

听他提到此节,明亦尘便觉心中发紧。

谢秋溯抱着酒埕,飘飘然走远了,明亦尘就着头垂挂在檐上的姿势躺在屋顶,静默看着星空。

方才的酒他喝得有些急,被夜风吹出了几分醉意,微醺的双眼盯着某颗闪烁不定的星子,仿佛看见少女灵动纯粹的眼睛。

他想起三月前在宁崖观时谢秋溯所说的,若无灵气傍身,安月兰魂飞魄散便在眼前。

若是寻不到另一半魂魄或找不到让她归纳灵气的办法,难道要将安月兰困在这玄清宫上一辈子吗?她不该被困在任何一个地方。

明亦尘如此想着,提起酒坛灌了一口,扭头发现灯火下的廊柱后头立了一个人影,担忧又安静的看着他。

他笑了笑,淡淡到:“又不是贼,躲着做什么,夜里风大,当心着了凉。”

安月兰这才从阴暗中转到灯火照耀下,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叫了一声:“大师兄。”

她是听到方才砸碎酒坛的动静出来看看的,不成想窥见了对月饮酒的明亦尘。

明亦尘醉了,在男子飘身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安月兰发现了这件事情。

他双颊染着淡淡的红,酒气也让那双这些天大多时候刻意蒙上冷淡的眸子,温柔的不像话。

他靠近她,伸出手臂将她圈在廊柱与他的身体之间,低垂着眼眸看着她,让她鼻端满是混着松香的淡淡酒气,安月兰觉得自己定然是被熏得醉了,否则脸上怎么会那么烫。

“师……师兄……”

“若是让你永远留在玄清宫,你觉得如何?”

安月兰对这个突然而至的问题表示莫名,疑惑的望向明亦尘,而后坠入他温柔的双眸中,愣愣点了点头。

明亦尘低低笑了一声,语气带了几分苦楚嘲弄:“你知道永远是什么意思吗?”

月色清辉洒在男子淡蓝道袍上,晕开一片柔光,又恰到好处的杂糅进几缕昏黄烛火,活脱脱一个出尘谪仙似的人儿,安月兰咬着唇,直直盯着他,更加用力的点了点头。

明亦尘愣了愣,收回了手,脑内在一瞬的空白后迅速恢复清明,又成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淡淡道:“没有人有资格将你圈在这里,你应当是自由的。”

不,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安月兰想说只要有他在,玄清宫本就是她一直想待下去的地方,可是她还在挣扎着该如何出口,明亦尘已经迅速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

话音落后,人已经飘然远走,安月兰怔忡的瞧着那一片衣袂消失的地方良久,才在被夜风吹得瑟缩之时,挪步回了屋。

明亦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他驾了一叶木筏,无声的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河里行着,河道两旁的景色在他记忆中的所有地方不断变换,从今夜廊下羞怯的安月兰开始,一直往回倒流,仿佛沿着记忆的河流溯回寻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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