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她又如往日那般,假装肚子不舒服,让人到御书房请陛下,不想这回可是撞到了枪口上,陛下直接便把她的人轰了出去。”明月嘲讽地道。
皇后皱起了眉:“她仍在孕中,陛下此话却是重了些。”
“娘娘放心,月份这般大了还能到底折腾,可见身子好得很!”明月轻哼一声道。
“还是传个太医去瞧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关皇嗣,可不能有什么差池!”皇后放心不过。
明月有些不乐意,但也不敢逆她的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两刻钟不到她便回来禀道:“蓉贵嫔已经亲自去看过了,太医也在,只说龙胎安好。”
“蓉贵嫔是个周全之人。”皇后点点头,也就放心下来。
秀和宫主位乃是早前因有孕而晋为嫔的姚嫔,也是个幸运的女子,就侍寝了那么一回便怀上了,成为宫里头继皇后之后又一位怀上龙胎的嫔妃。
启元帝子嗣不丰,故而对她这一胎也是比较重视,皇后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此刻,蓉贵嫔把姚嫔安抚住后回到自己宫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中闪着精光。
闹吧闹吧,愈是折腾愈好,待把自己身子折腾坏了,到时候去母留子才是最好呢!
没有陛下的宠爱不要紧,不能生育孩儿也不要紧,她手中掌着权,宫里能生的嫔妃多的是,到时候略施小计,难道还怕抱养不了一个孩子?
“娘娘,御膳房送来的燕窝。”
她揭开盖子一看,见里面还是上等的血燕,满意地点点头。
瞧,手中有权柄便是这样好,没有陛下恩宠又如何?宫里谁也不敢轻慢了自己。
只要皇后不倒,在宫里她便会一直是头一份!
赵赟满腹的怒火在看到二皇子笑呵呵的小脸时便也消了大半。
他眸中带着笑意,可却仍旧板着脸,看着抱着他的大腿,正吃力地想要爬到自己怀里的儿子,一点儿也没有伸出援手之意。
二皇子爬了老半天都爬不上去,干脆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仰着脸冲他笑呵呵地唤:“父皇……”
赵赟瞅着他傻乎乎的模样,好一会儿才皱着眉把他拎到了膝头上坐好,教训道:“日后离程家那石头泥巴远些,没的将来也学得他们这些姓程的一般,尽会来气父皇!”
二皇子眼睛扑闪扑闪的,也不知有没有听懂父皇的话,只是突然脆声叫:“小泥巴!”
赵赟轻哼一声,戳着儿子的肉脸蛋:“小泥巴小泥巴,那凶巴巴的小丫头有什么好,跟她那个娘一样,胆大包天没有半点规矩,将来谁娶了她谁倒霉!”
二皇子被他戳得直笑,清脆的笑声洒满了御书房,也让赵赟的心情不知不觉地又好许多。
翌日,启元帝下旨嘉奖有功之士,但凡是立下了战功的将士均被提了官,可偏偏功劳最大的平南侯却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还有传言他恐怕连当下的侯爵都保不住了。
程绍禟却松了口气,没有晋封,恰恰便说明陛下已经有意宽恕齐王府那一干人等。
***
齐王妃平静地看着映柳手忙脚乱哄着啼哭不止的一双儿女,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两名孩子才止了哭声沉沉睡去。
她嘲讽地道:“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进王府几年,倒是养出了不少富贵病。我原以为,你好歹也是吃过苦的,再怎么也能活得从容些,如今看来,倒是我高看了你。”
映柳被她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前几日做了个混梦……罢了罢了,瞧你如今这模样,可见正应了那句梦都是相反的。”
这种出身低微一无是处的女子,也能母仪天下?当真是一个荒唐至极的梦!
第119章
映柳自是不知她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只是也被她的话说得无地自容。
诚如齐王妃所说的那般, 她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 早些年更是吃了不少苦头, 可如今落难,吃苦受累还不如齐王妃这个打小便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高门贵女要强, 尤其是早前还在离岛时, 哪怕王爷已经不在了,朝廷大军又已经占据了离岛, 可王妃还是能将一切事都打点得妥妥当当。
相比如今连两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的自己,简直是胜出不知多少倍, 难怪王爷决定赴死前都只是选择与齐王妃话别。
一想到已经过世了的齐王,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地便又浮起了泪光。
“好了, 都这般久了, 难道你还不曾哭够么?”一见她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齐王妃便觉得一阵心烦。
“王爷不在了, 你便不会难过么?”映柳连忙拭去泪光,没忍住轻声问。
“难过?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是他自己作出的决定, 我为何要难过?我又有什么可难过的?”齐王妃嗤笑一声,回答道。
“王爷生前对你那般好,如今他死了, 你却还要说这样的话, 若是他泉下有知, 只怕会难受极了。”映柳低低地又道。
“他活着, 我便是这般模样;他死了,我亦不曾变过。如若他会因此而难受,只怕很多年前便已经死了,哪里轮得到你在我跟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我很难过,王爷不在,我觉得活着也再没有意思……”映柳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自言自语般又道。
齐王妃瞥了一眼她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双眉微微蹙了起来,再一次觉得前些日子作的那个梦着实是荒诞至极。
她微微阖上眼眸,决定不再理会她。只是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个梦,不知不觉间,她甚至想,如若龙椅上那位果真如梦里的那般,很早之前便在鲁王的暗算下死在了外地,那争夺那个位置的便会剩下鲁王、韩王和齐王。
鲁王狠毒,韩王好色,齐王有以晏离为首的一干能臣干将,不管怎么看,赢面都比另两位更大,到最后真的有很大的可能会如同梦里那般,被先帝册为新太子,继而登基称帝。
若是这辈子的齐王一如梦中的那般,事事顺利,没有经历被诬陷打入天牢、生母被处死、被迫逃离京城等种种磨难,而是事事顺畅,顺利登基称帝……
她想,若果真如此,她与他还会如同最初的那般,相看两相厌,必不可能会有这辈子后来这般和平共处的时候。有着她这个心胸狭窄、尖酸刻薄的正妃相对比,映柳这朵为他生下了龙凤双生儿女的解语花,本是七分的好,也生生被自己给映衬成了十分。
想到这里,她苦笑地轻抚着额角。
怎么听着自己倒像是推动他们感情发展的助力一般,每一回她与映柳发生的冲突,都会使得他们的感情加深几分,而相对的,便是她与齐王的嫌隙愈发的深,一直到最后,彻底遭了他的厌弃,成了京城贵妇们私底下的笑柄。
真是一个让人不爽的梦呢!
半晌之后,她侧过头去,望向正温柔地哼着不知名曲调哄一双儿女入睡的映柳。
凭心而论,映柳并不是什么容颜绝色女子,至少,在曾经的齐王府里,有不少丫头颜色更胜于她,可她身上却天生带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柔和气息,让人不知不觉地便想要放松下来。
而这些,恰恰便是她所欠缺的!
齐王在她这里每每遇挫,自然而然便会亲近与她性情截然相反的女子,故而当日会选中映柳着实不算意外才是。
“王妃,你说咱们还能有命离开这个地方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映柳轻声问自己。
“你不是觉得生无可恋了么?还问这个做什么?”齐王妃没好气地道。
“我是不怕死,只是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他们还那样的小,本应该在爹娘的看顾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的,可如今……”
“也许当年你便不应该生下他们,如此也不至于事到如今心里这般割舍不下。”齐王妃冷漠地道。
映柳没有说话,她也不再理会她,只隔得小片刻,她又听到对方低低地叹息一声道:“王妃,其实我很羡慕你,你出身那样高贵,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不像我,大字也不识得几个,除了干些粗活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帮不了王爷。”
“王爷他心里是有你的,有好几回,在他身边的明明是我,可他嘴里叫出的名字却是你。王妃,你为什么不喜欢王爷?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你若是喜欢他,他必定会很高兴很高兴……”
齐王妃双眉不知不觉地蹙得更紧,听着她仿若自言自语般说了很多,有关于她与齐王之间发生的种种的,有她小时候背着弟弟在田里干活的,还有她哭着恳求爹娘不要卖掉自己却还是被卖掉的。
甚至还有当年她小产的内情。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可还是刻意误导映荷姐姐,让她以为我是因为用了你赏赐的玉容膏才致小产,才会引起后来发生之事。”
“我知道。”齐王妃没有想到她会说起此事,淡淡地道。
“你知道?”映柳却是明显愣了愣,随即苦笑道,“是啊,你是那样的聪明,什么能瞒得了你,你不出声,不过是觉得我不配,也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王爷如何看你。”
“你弃如敝屣的,却是我一生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