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卜恨恨地一跺脚,暗道自己的人还是没能拖住他们,这下可就难办了。
果不其然,在自己手下的掩护下,黑衣人一个纵身便跃上了一旁的屋顶,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祁缜等人没有追上他们,刀砚看着人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离开,她焦急道:“公子,怎么办?”
祁缜深敛了眸光,沉声道:“马上派人全城搜捕,他中了毒不会跑多远的。”
“是。”刀砚马上退了下去。
君卜觉得自己也没出什么力,也自觉地跟着刀砚去巡查去了。
——
梁有成府邸。
祁渊等所有的人都走了后,才独自一人出了花厅。
他却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梧桐树下遥望着夜空中的残月,眼底尽显疲惫。
连日来的休息不好,已使他的身子极度乏累,这气力的恢复也好像比以往减慢了不少。
江霖的突然到来,的确解决了一直令他头疼不已的粮食问题,最起码在短时间内,不用再担心这个了。
终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只是这心还一直提着,不知现在祁缜他们那边有没有得手?
想来这时候,他们也该回来了。
正这般想着,忽听东面不远的假山后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异常动静。
虽只是那么极轻的一小声,可还是难以逃过这习武之人敏锐的听觉。
这个梁有成的府邸里面也是规格不小,他所站的这处就是一个很大的林园,这周围怪石林立,朦胧的月光打在石头上面,就好像一个个静默的石人一样,冰冷诡秘。
他放轻步子,悄声向那处走近,刚绕过假山,迎面突然现出一黑影,二话不说,对着他便出掌。
祁渊反应极快,马上闪身避开要害,架拳格挡开了那一掌。两人双双后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双方的这一使力交手,彼此立马都洞悉了对方的情况。
一个浑身气力不足,一个动作限制迟缓,这样对打,确实很公平。
祁渊收招站好,看着对面的黑衣人,语声清淡道出事实:“看来阿缜他们失手了,不过,你也受伤了。”
黑衣人现在的半个身子都已麻木,他只能用另一只还算灵活的手来应对,闻听此话,也只是冷诮地“哼”了一声。
声音冰冷:“受伤的我遇到没有任何气力的你,你猜一猜,我们谁会赢?”
“哦?这个可不好说,那只能试一下才知道结果如何。”
话落,人动。
两个身影迅速交战在了一起,两个人不断交错的身影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犹如一场正在表演的皮影戏。
祁缜虽气力不足,但招式稳而不乱,他尽量保存着自己的体力。
而黑衣人单手出招,虽动作速度受到了限制,可还是不能将他轻易打倒。
彼此过了几招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最后双双全部出拳正好击在了一起,指骨间传来的剧痛,令两个人都不由痛苦地皱起了眉。
一旁的小径上忽然传来一道丫鬟的声音,“小姐,你喝多了,仔细别吹了冷风,到时候又该头疼了,我们快回去吧。”
声音由远及近,祁渊心思一动,马上走了下神。
而黑衣人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毫不迟疑地飞身到祁渊近前,快速地点上了他的穴位。
擦身而过时,耳边只清晰地传来三个字。
“你输了。”
祁渊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定在了这里,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在自己身边逃走,而无能为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碎
声音离得更近了,祁渊就那么孤身站在怪石旁,如同木雕泥塑一般,静静地听着从迎面拐角地方发出的两个人的说话声。
“小姐,这次你真的喝多了,小心你的嗓子,如果严重了可如何是好!”
素银扶着连路都已经走不直的卫芙清,嘴上不住地劝着,眼睛还得帮忙看着脚下,生怕卫芙清一不小心被绊倒,为了自家小姐,她这个当奴婢的可是跟着操碎了心。
而自家小姐打从宴席上回来就独自一人喝闷酒,偏偏还酒量不好,能让自家小姐这般心乱烦忧的恐怕就是当今皇上一人了。
这酒也喝完了,非要出来偷偷气,无奈素银只得依着她的性子,在外边走了这么一圈。
被冷风一吹,酒意全都上了头,素银几乎是半架着卫芙清在走。
卫芙清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都靠向了她,愣是在这冬夜冷风中,她被累出了一身的汗。
听到素银如年纪大的婆子似的不住唠叨,卫芙清却咯咯一笑。
好半天才止住笑意,拿眼瞥了她一下,压低了声音神秘说道:“素银,你总是这么大惊小怪,其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嘘……”
她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瞟了眼周围见没人在这,又接着往下说:“记住,这个秘密可谁都不能告诉。我啊!其实根本就没喝过……皇上给的药……”
“什么!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怪不得一直都不见你的咳疾有所好转,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素银也是才从她的嘴里知道这件事,听了后是又急又气。
偏偏卫芙清全然不当回事似的,继续往前走,这一转弯,一抬头正好看到被点住穴道定在那里的祁渊。
素银当即一惊,忙福身磕磕巴巴道:“皇……皇上,奴婢见过皇上!”
这四周本是静悄悄的,她们之前走的时候也没看到这里有其他人,怎么在一个转角就碰到了皇上。
还恰恰赶在了刚刚自家小姐说这些话的时候,距离这么近,相信皇上八成是都已经听到了。
素银暗暗叫苦,直起身子时悄悄扯了下卫芙清的袖子。
奈何卫芙清现在整个人眼里满满的都是祁渊了,还哪里又能注意到素银的提醒,她挣开了素银的搀扶,又低声命她离得远些。
素银没办法只得恭敬地退了下去。
卫芙清忙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浅笑着走向祁渊,她身子微晃,不过还是被她很好地控制住了。
走到他面前站定,她微微仰头,笑容由最初乍见到他的惊喜逐渐变为了苦涩,她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才道:“你……都听到了吧。或许你早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一直都没揭穿我而已。渊,我是不是很自私?你为我千辛万苦、受尽磨难所找到的良药,而我却不听你的话,一粒都没有吃过。其实我也纠结过要不要让自己好起来这个问题,可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内心坚持,这样的我是不是让你有点开始厌弃了呢?”
祁渊垂眸看着她,看着她懊恼地在不断自责、怀疑自己,他动了动唇,只说了句:“你……这又是何苦。”
明知道再这样拖下去,便再无彻底根治的可能,为何还如此傻的把药丢掉?
她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子吗?
前一秒,卫芙清还陷在自责里,下一刻,她的眸子立马放出灼灼光亮,似乎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她甚至难掩激动,双手紧紧抓着祁渊垂在身侧的手臂,急不可耐地要告诉他,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祁渊眉心几不可见地轻皱了一下,他不语,任凭着卫芙清在借着酒意疯狂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渊,你不要厌弃我、也不要觉得我任性胡闹。我不想让它彻底好,是因为我想留住我与你两个人之间的唯一牵念,只有这样,你才能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如果我的咳疾好了,我便会彻底的失去你了,我不要!我不想让这样的情况发生!我要你永远都关心我、守护我,就像这道伤疤一样,永远地刻在我的身上,而你也能永远地将我留在你的心里。”
明明是欣喜笑着说的,可话到一半,却还是哭着说完的。
她伸手轻轻扯开了自己的衣裳领口,露出了一片如白瓷一般亮滑的肌肤,只不过在离锁骨偏一点的位置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
那就是她曾经在岐风山拼命为他挡下的那一刀,因伤到了肺管,所以才留下了咳疾的毛病。
也是因为这个,祁渊才会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为她找到有效的良药。
只是他的这份执着却并不是喜欢她,而是他要还她一份情,一份救命恩情。
她心如明镜,可还是不愿意去相信,欺骗着自己,笃定地认为他是在乎自己的,是爱自己的。
泪水不断在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往下流入口中,那滋味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复杂苦涩。
她上前轻轻地环抱住了祁渊,近乎恳求地低喃:“渊,我求你……抱一抱我,试着来喜欢我,来爱我……,我不想就这么错失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渊……,我求你……我求你……”
这个一向高贵温婉的将门女子,现在却哭着恳求得到一个男人的爱,此刻她竟是那么的卑微。
头顶上方终于传来男人温润的嗓音,一开口却不是她想要听到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