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出犹如碎石落水,孟媛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夫君的意思是说连表哥此番离京是……”
话未尽,陆景初便已然颔首。
孟媛咋舌,道:“连表哥这可真有些突然。”她看向又端起茶盏轻呷的陆景初,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那夫君可知表哥的心上人是哪家姑娘?”
陆景初淡笑,道:“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嗯?”
“若他真有本事,来日你总会知道,又何劳我来做这长舌之人?”
“……”孟媛一番好奇之心教他一句话泼灭,顿时就蔫了下来。她瞥了一眼老神在在饮茶的陆景初,轻哼一声就起了身往屋外走去。
绿淇正在屋外的廊檐下候着,见着她出来便立即走上前压低了声音与她道:“奴婢去六味斋附近又打听了一回,据说,据说那日去六味斋又被赶了出来的人不是别个,是……”绿淇有些犹豫,一个“是”字重复了好几遍才飞快地开口道,“是驸马爷。”
孟媛面露惊色,心里掀起千涛万浪。
驸马爷好端端地为何找上柳娘母女?柳娘又为什么突然闭门不做生意?还有公主托她邀柳娘见面又是为了什么?
曾经跟着霍茵一起看过不少民间话本的孟媛很快就联想到曾经一个本子上写的故事,贫穷人家的举子上京赶考复试中了状元被招为东床驸马,岂料三年后妻儿寻上京城,负心人贪图荣华富贵抛弃糟糠,更狠心要杀妻弑子……
长公主陆荇是个好脾性好心肠之人,可她不知道那驸马是何等心肠,若他如话本中一般……孟媛打了个冷颤,不由担心起柳娘母女来。“绿淇你可知道柳娘和秀秀平日是住在何处的。”六味斋的店铺里是没有居室的。
这个绿淇特意打听了。“据说是住在城东的一个小巷子里,倒也说不真切是真是假。”毕竟柳娘如今有意躲人。
孟媛犯了难,挥手让绿淇退下,自己低头敛眉进屋。
然而她一脚才踏入屋子,迈另一只脚身子微向前倾时却撞上一片坚硬,撞得她额角疼,头犯晕。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门内的陆景初,孟媛捂着额角埋怨道:“你怎么一声不吭地站在这儿呀?”
陆景初覆上她的手,接着将她捂住的额角露出来,自己的另一只手覆上去轻轻地揉了一揉才语带无奈地道:“明明是你想事情入了神,走路都不抬眼。”
“你又知道了?”孟媛嘟囔了一句。
陆景初挑眉:“嗯?”
孟媛有点儿受不了他勾起的尾音,忙笑嘻嘻地道:“是我不好,冲撞了您。”
“……”
孟媛还纠结着柳娘的事,寻思一番还是决定向陆景初求助。而陆景初听她提及话本一出时嘴角连抽了两下,按着额角道:“驸马陈廷不是那样的人。”
“驸马原来也姓陈么?”孟媛惊问。
“什么?”
“那话本子里抛妻弃子、枉顾人伦的驸马也姓陈来着。”
“……珠珠,以后少跟着霍家小姐看那些话本子。”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驸马part
关于今天没准时更新的原因说明:这两天右手手指有点不舒服,疼得慌,昨晚就没码字,原本打算今天晚上补六千,正好又赶上停电了QAQ还望小可爱们理解一下哈,另外明天早八点更新挪到晚上八点,尽量多更!抱歉哈~
第47章
嘉德二十二年, 嘉德帝视若掌上明珠的长公主陆荇到了适婚的年岁迟迟不肯出嫁,嘉德帝无法,听纳礼部尚书建议摆下琼林宴为其招驸马。琼林宴上,初封将军的陈廷三才出众拔下头筹, 嘉德帝龙心大悦, 当场就把长公主陆荇指给他。
陆荇和陈廷成亲六年余,虽陈廷常年只身镇守边境, 夫妻俩聚少离多, 但二人却一直相敬如宾,是宗室眼中感情颇为深厚的夫妻。然而今日来由于陈廷屡屡流连于城中一店铺门口, 四处打听一对孤儿寡母, 这事落到有心人耳中,平生几多谈资。
听了赵宇打听回来的消息, 孟媛轻轻地哼了一声,对一旁逗着小白玩的陆景初道,“你听听, 如果驸马没有猫腻,做什么缠着柳娘母女,公主好端端地又为何要见柳娘?”
陆景初抚了抚小白蓬松的毛发,闻言淡淡一笑,道:“陈廷既然敢堂而皇之地去寻那女子,丝毫不避讳旁人,足以见其心中坦荡。”
“嗯?”
陆景初知她不明白,索性起身转至一旁的鼓凳坐下, 一边用干净的布巾净手,一遍徐徐与她梳理内中的关枢:“你仔细想想那话本里贪慕虚荣、忘恩负义的驸马郎被糟糠之妻找上门时是何反应……杀妻弑子、步步紧逼、处处掩饰……须知皇家驸马不好当,若是负了公主,那就是欺君大罪。陈廷如果真的和那女子之间又什么牵扯,如今这样做,可不是自断前程、自寻死路?你说是不是这样,嗯?”
“好像是这样的没错……”孟媛为难地撇了撇嘴,“那依夫君的意思,我该帮公主去找柳娘吗?”
陆景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孟媛恍然点头,“我明白了。”随即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赵宇。
赵宇连忙道:“柳娘母女如今的确住在城东小巷里的一处院子中,不过不是绿淇先前打听到的,而是一墙之隔的另一处私宅。”那宅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上去应是富贵人家名下的小别院。赵宇没有细查那院子的主人,但直觉那不是柳娘能够置办得起的。这些他没有提,孟媛和陆景初也想到了,不过并没有置词。
隔日,由赵宇护送,绿淇红萓陪伴,孟媛来到了柳娘落脚的院落门口。
她抬头看了一眼院落的匾额,上书“无名居”,不由轻轻地挑了一下眉,侧首示意红萓上前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开门的人恰是柳娘。一身素衣的柳娘看向站在门外的孟媛,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似是想到什么,反露出一抹苦笑来。
柳娘没有将人拒之门外,待进了屋,听孟媛道明来意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公主既然想见我,柳娘自没有推拒的道理。”她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只柳娘身份卑微,不好进公主府高门,想来得屈尊公主出府相见。”
她面上笑意坦荡,孟媛听了没多想就应了下来,随即就让绿淇去公主府送信。
绿淇离开后,孟媛的目光投向屋外,问柳娘道,“怎么没有见到秀秀呢?”
柳娘道:“前日出去玩受了风寒,吃了药正睡着呢。”她目光落在孟媛身上,忽而轻轻一笑问道,“世子妃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因为陈廷突然找上门,她携秀秀躲起来有些时日,街上坊间的传言她听那人转述了不少,这会子孟媛受了公主之托登门,心里不可能没有疑问。
孟媛却眨了眨清澈如水的一双眸子,浅浅笑道:“如果你想告诉我,又何须多问,柳娘不说自是有自己的道理。”陆景初说得对,外人到底非是局中人,插手不得、置喙不得。
柳娘见状,面上的笑意愈发柔和,旋即起身去了小厨房亲手准备点心。
长公主来得很快,柳娘蒸的第一笼点心刚刚出锅,外头就有车马风铃响的动静传来。柳娘端着点心从小厨房出来,恰看见一锦衣华服的贵妇人款款从门外走进来,身后仅有一二侍女与侍从。
柳娘怔了一下,很快回神上前请安,陆荇挽住她的手,“不必多礼。”
知道陆荇和柳娘有话要谈,孟媛很自觉地借口有事离去。屋里,陆荇和柳娘相对而坐,半晌陆荇方缓缓开口道:“陈廷和我成亲六年余,可我和他自始至终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见柳娘面露震惊之色,不等她启唇说话,陆荇便又继续道,“我今日来见你,是为了向你解释清楚,你不该误会他的。”说着,陆荇目光虚虚地落在一处,恍然回忆起旧事来。
陆荇乃是宁贵妃所出,是嘉德帝的第一个小公主,生来备受宠爱。陆荇长至十六岁,偶然一次出宫遇上一名打江南来的举子,如戏折子里一样,公主和举子相爱了。然而不等陆荇向嘉德帝禀明心事,那举子就惨遭不测、意外亡故。随后,嘉德帝琼林宴招驸马,陆荇心如死灰下嫁,在洞房花烛夜和陈廷坦言,做下假凤虚凰的约定。一开始陆荇也曾疑惑陈廷何故答应得那般干脆,后来知道他在四处打听一女子,心下顿时明了。原也是求不得,心中早有了人。陆荇觉得如此甚好,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度日正好相安无事。
“陈廷会找到你,是本宫给他尝了你做的点心有意引导他来寻你的。”
柳娘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带微笑的陆荇,连连摇头,“不是柳娘误会是公主误会了。”她起身走进内室,从箱笼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蓝花包袱出来。当着陆荇的面打开,一纸婚书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拿起婚书放到陆荇跟前,柔声道,“公主看了就明白柳娘是何意了。”
陆荇轻轻蹙眉,接过婚书随意扫了一眼,待看清婚书落款后目光却是一顿,迟疑地念出来:“陈钧、柳思?”
柳娘浅浅一笑:“陈钧是廷弟一母同胞的兄长,秀秀是他的侄女。”而她是陈廷的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