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碎影斑驳,随风晃荡,假山旁的流水声潺潺,夹杂着低吟浅喘,令人脸红心跳。
傅行勋浑身一震,又是猛然将她给推开。
阮幼梨再一次地措手不及,随他的力向后仰去。
好在榻上铺了软被,所以她这一摔,倒也不疼,只是发出了一点的声音,而已。
床榻受她这一撞,吱呀作响,穿透这沉寂的黑夜,剧烈得令人不注意都不行。
屋外夜巡的侍卫还以为是刺客闯入,冒冒失失地提脚踹门,闯了进来。
好在傅行勋的反应够快,在门扉发声时,就跨上了床榻,将她按倒榻上,而后拉过锦被,将并排躺下的二人一同遮住。
虽然他现在被阮幼梨逼到了气头上,但她的名节,他还是要顾的。
在深更半夜,偷偷潜到男子的房里,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
那还了得?
第65章 掩饰
男子的清冽气息像是冬日初雪,随他的猛然靠近, 扑面而来。
阮幼梨还没从这反应过来, 就见他伸手扯过那方锦被,使力一扬。
下一刻, 锦被便化作了蝶翼,翩飞落下, 覆在了他二人的身上。
一时间,阮幼梨就被困在了那逼仄空间内, 被他缠绕而来的气息团团包裹。
如透明的蚕丝般, 无形间, 就将她缚在其中, 挣扎不得出。
阮幼梨呼吸一滞, 下意识地要拉下被子,露出脑袋来。
可傅行勋却像是早有察觉般, 伸手按住她的发顶,没让她得逞半分。
他越是这样,阮幼梨就更要反抗, 磨磨牙就要大呼出声。
然而刚刚张嘴,就被人给堵住了。
所以原本的一声惊呼,化成了零碎的低吟。
与梦中所闻,如出一辙。
傅行勋屏了屏呼吸,才勉强定住神思, 没让自己失态。
他一手按在她的头顶, 一手捂住她嘴, 浑身僵直到紧绷。
阮幼梨离他那么近,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眨眨眼,待在他的怀中,不敢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侍卫们也踏进了里屋。
阮幼梨被傅行勋和锦被压着,让人见不到丝毫踪影。
傅行勋欹靠在榻上,懒懒地抬眼看他们,薄唇翕动,道:“进来作甚?”
领首的封晋在屋内环视了一圈,确认再无他人后,垂眸拱手,道:“属下听到屋内有响动,疑心是刺客,所以……这才闯了进来。”
傅行勋收了一只手,抵在唇上,不自在地清咳出声:“无碍,出去罢。”
他的面上还是极为镇定,封晋听了他的话,不疑有他,请罪离开。
零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散在凉如水的夜里,归于一片平静。
躲在被子里面的阮幼梨没有再听到其他动静,便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
她顾着外边的情形,所以并未注意到二人的姿势,更没有意识到,她已经靠在了他的胸膛,偏首张望的时候,发顶的柔软青丝从他的下颌扫过,无声地挑拨。
傅行勋已然被她的这般动作逼得浑身僵直,不敢动弹,可她还不自觉,没个安定。
“阿兄,他们……走了吗?”不远处的那道珠帘仍在轻轻晃荡,漾开层层碎光。阮幼梨望着那个方向,低声问。
女子的声音细软,好似猫的爪子般,挠在他的心上,酥麻的感觉让他更是躁动了。
他定不了神,只有选择将祸源给除掉。
傅行勋伸手,按在她的肩上,而后,使力将她给推开。
但阮幼梨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学聪明了。
在他伸手时,她也伸了手,圈住他的脖颈,将他一道带了下去。
傅行勋猝不及防,失重地倒下,压在了她的身上。
一时间,两人靠的极近,鼻翼相对,呼吸交缠。
似乎有什么渐渐升温,让心灼热,跳动得愈发剧烈。
而他花了几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筑起的防备,又是被撞击裂开,放任出那些被压制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傅行勋屏住了呼吸,放在她身侧的手轻轻挪动,摩挲掉掌心细汗,可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轻颤。
而阮幼梨的手,也有那么一丝发软。
但她既然下定了决心,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所以她依旧勾住他的脖颈,没有松开他分毫,更不允他挣脱开半分。
“阿兄……”她低低唤出了声,但因为心中紧张,尾音处轻轻发颤,“我,不想嫁给李成衍,我也不想,做你的妹妹。”
说到后面半句,她的心跳滞了片刻,险些没有道出口。
女子的声音轻柔而又含蓄,如轻羽般扫过他耳畔。
这一次,傅行勋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堤塌。
那些陌生的情绪就像是山洪般,排山倒海而来,将他仅剩的几分理智,彻底消弭。
隔得太近,他眼底的情绪翻涌,自然没能逃过阮幼梨的眼。
阮幼梨紧盯着他的眼,只觉眼前有一层薄纱,待她去揭开。
她的呼吸一滞,缓缓凑近了眼前发愣的人,将唇印在了他的颊边。
傅行勋没有在一时间推开她。
阮幼梨稍稍拉开了距离,定定地看他。
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似蒙上了一层朦胧薄雾,茫然无措。
阮幼梨禁不住扬了唇角,弧度清浅,却掩不住雀跃。
“傅行勋,”她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尾音上扬,“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闻言,傅行勋一愣。
而他眼中的那层薄雾,也逐渐消散,将其间的意乱情迷显露无疑。
他忙是从她的身上起开,扭过头去,手忙脚乱得只想掩饰。
“莫……莫要胡言乱语。”
《书中自有金龟婿》一书中有言:凡是男子,面对心悦之人,皆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对质问之言,手足无措,欲盖弥彰。
而眼前的傅行勋,简直是将这一段话,表现得活灵活现。
阮幼梨确认了心中的答案,死缠烂打地绕到他的身前,继续逼问:“我说对了对不对?你就是喜欢我但是却不敢对我说对不对?”
傅行勋在她一靠近时,就继续往旁侧转去,不敢与她直面。
阮幼梨跟他绕了好几圈,终于放弃了。
傅行勋继续往旁侧转去,却不料她骤然反了方向,从他的身后绕了过来,迎面而来。
这一次,傅行勋躲不开了。
阮幼梨眉眼弯弯,看着他笑:“别想躲了,我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缠着你的。”
傅行勋对上她的眼,悸动的心却逐渐沉了下去,没入了深渊。
“阮幼梨。”顿了半晌,他终是沉声唤她,望着她的一双眼眸,又是如乌玉般,沉黑深邃。
一时间,阮幼梨被他的沉肃感染,心底一沉,散了几分笑意。
傅行勋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你要知道,这世间之事,不是能随心所欲的。从你成为傅清沅的那一天起,你就只能是傅清沅,就只能活成傅清沅。”
就只能……是他的妹妹,嫁给李成衍。
“可我不是。”阮幼梨难得正了姿态,正襟危坐,与他沉肃相对。“你也要清楚这一点。我既不是傅清沅,那我就不会成为她。我不是什么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所以,你和沈家,就别想让我按你们的计划行事。”
除掉萧家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为什么就要选择这最冒险的一种,堵上她和李成衍的一生?
她是不会从命的。
更何况,她现在……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闻言,傅行勋禁不住垂眸一笑,浅淡又苦涩:“所以,你说了,你只是不想嫁给李成衍而已。”
而不是真正地喜欢他。
她向他表白心意,只是想扰乱他,然后利用他,去阻止那一场婚事。
傅行勋话中的深意,阮幼梨怎会不明白?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心底有一处微微抽疼,可伴随着那阵抽疼的,是骤起的迷茫。
如果这不算喜欢,那什么才算?
上辈子,她痴恋了他那么久,未得结果。
这一世,他就在她的身边,沉寂的喜欢又生根发芽,等到她明白过来时,那颗名为喜欢的种子,已在她的心底根深。
明明是他,如春日来临般,融去冰雪,唤醒那颗种子的啊。
他怎么能……这样想呢?
“傅行勋你个王八蛋!”阮幼梨倏然起身,折身往屋外跑去。
在她背对傅行勋的那一刻,她抬起了手,覆在唇上,盖住了那即将溢出的哭声。
真的是……太过分了。
阮幼梨踉踉跄跄地行在夜里,连自己的行踪都没去掩饰。
终于,她受不了夜巡侍卫探来的目光,亟亟躲到了一座假山后,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膝间,低泣出声。
两辈子的喜欢,竟然,就换来他的这么一句猜疑。
他到底……是有多令人讨厌啊?
可是,她怎么就讨厌不起来他啊。
阮幼梨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憋晕了过去。
她从膝间抬起脑袋,露出红红的眼睛和鼻子,吸了吸气。
算了,先不和他计较了。
总有一天,她要报复回来。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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