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令牌,该不会是……
黎明坤瞳仁收缩,整颗心都像是沉入了寒潭之底。
“这令牌上,竟是刻了突厥的纹饰,你倒是给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圣人将那令牌狠狠掷在地面,气得浑身发抖,胸膛起伏。“你一直戍守突厥边境,可别用与他们交好的理由来搪塞朕!”
黎明坤脑子一转,忙磕额地面,道:“臣……臣不知陛下所言何意?”
“你还给朕装糊涂呢!”圣人广袖一拂,喝道,“方才可是你亲口承认,这是你的物什!”
事到如今,一直沉默于殿中的萧廷辉也终于站不住,出列为黎明坤开脱:“陛下,黎柱国许是没将那令牌看清呢?黎柱国疑心有人偷了他的物件,欲栽赃陷害他,所以才这般笃信,没仔细看那令牌。黎柱国驻守突厥多年,忠心耿耿护我大齐安宁,陛下可莫要因小人陷害,就平白折了柱国这样的忠义之士啊!”
说到最后,萧廷辉也匍匐于地,表现出诚惶诚恐的谦卑之态。
萧廷辉是圣人之师,他的话,圣人向来都听。
故而在他出声后,圣人陷入了一阵沉默,原本的狂躁也逐渐平息。
一旁的傅行勋和李成衍见圣人有所动摇,侧眸互视了一眼。
“陛下,”傅行勋伸臂而出,举平身前,向高站玉阶的至尊深深一鞠,道,“如今突厥蠢蠢欲动,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
所以黎明坤,还是不能轻易放心。
听了他的这般言语,圣人又是一愣。
他在高台之上几番踱步,终是坐回了龙椅,有所决断。
“武毅侯,这件事情全权交予你调查,至于黎柱国,就先行回府罢,为了黎柱国的安危,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委屈黎柱国在府中待着了。”圣人犹疑了半晌,如是道。
这样子,就是变相地将黎明坤给软禁了起来。
黎明坤不由得眼神一凛,隐露了几分杀气。
但他一直压着内心的万般情绪,平静地俯首下去,脱口的应答与傅行勋的一道响在大殿。
于是这件事情,就在圣人的话语中,平定了下来。
下朝之后,众人走出大殿。
在连绵的白石阶上,傅行勋和李成衍并肩而行,步步踱下。
看着黎明坤愤然而行,衣袂翩飞的背影,两人垂眸低笑。
“元策兄,你觉得他回去之后会怎样?”李成衍微微侧首,看着身旁的傅行勋问道。
“自然是……”傅行勋扬颔望向远处,目光悠远,“大发雷霆一番了。”
“难得萧廷辉找了这么个草包。”李成衍不由摆首叹道。
黎明坤纵有赫赫军功在身,但出谋划策全凭军师,脑子也不算精明。
他之所以能在萧廷辉的阵营里,也全是凭运气。
傅行勋侧眸对上他的眼,嘴角微扬:“如今,他将成弃子了。”
闻言,李成衍一愣,脑中有些许的迷茫。
“元策兄何出此言?”
傅行勋别开眼,望向黎明坤和萧廷辉消失的方向,神色淡淡,道:“你难道没有察觉,萧廷辉今日在朝上,并没有极力保他吗?”
得了傅行勋的提醒,李成衍仔细回想了一番,确是察觉了异常之处。
“对,以萧廷辉的身份和地位,圣人不可能不被他劝动,可是……他为何要这般行事呢?”
“恐怕,黎明坤是背着萧廷辉在与突厥共事。”傅行勋的心下一片凝重,连话语中,也不经意地带了几分沉肃。
勋贵柱国,有滔天权势,有万贯家财,可他到底图什么,还要与突厥暗通款曲?
回到了武毅侯府,傅行勋依旧是心事重重。
他微蹙了眉头,负手伸手,款步行在后院。
阮幼梨亟亟地从厢房走出,见着的便是他沉思的那般模样。
知道他在想事情的时候向来不会注意外界,所以阮幼梨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直接跳起身来,扒在了他的身上。
她凑到他的耳边,大吼了一声:“阿兄——!”
在她向他靠近时,傅行勋就察觉到了。
只是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她就突然来了这么一招。
傅行勋险些没被她的声音刺破耳膜,错愕之余,失手地将她给一把甩开。
阮幼梨本就没使太大的力,被他这么一甩,竟是被他甩到了地上。
“咚——”
坠地的声音沉闷,阮幼梨仿佛听到了自己骨裂的声音。
她心疼地抱住自己,只想掩面悲泣。
她怎么这么可怜,摊上一个这样的阿兄。
阮幼梨越想越心疼自己,竟是蜷缩地面,不愿起来了。
傅行勋见她又开始躺尸,心底生疚。
他立在原地犹疑了好半晌,才终于挪步到她的身前。
“你……有没有怎样?”傅行勋半蹲下身,垂眸看她,问。
阮幼梨从地上爬了起来,盘膝而坐,别开了脑袋,闷声不语。
傅行勋看着她沉静的侧颜,一时也默了声。
这件事,确是他的过错。
但是,他又该如何开口呢?
傅行勋头一次发觉自己言语无力。
既是如此,那便以行动而言罢。
而一侧的阮幼梨,也在愤懑中抽回了神思,想起了自己的正事。
就在她终于侧首看他,欲出声打破沉默时,冷不防地被抓住了手腕,就力站了起来。
一时间,她竟是猝不及防地扑到了他的怀中,曲着手腕抵住他的胸膛。
阮幼梨就这般骤然向他凑近,傅行勋也为扑面的暗香,有那么一刹的失神。
娇软的身躯紧贴着他,迥异的温度挟带着缕缕木樨清香,透过单薄夏衫,沁入他的体肤,融进他的骨血,漫卷起浑身的战栗。
阮幼梨的手贴在他的胸膛,自然轻易就察觉了他的异常。
“阿兄……”她讷讷地抬眼看他,问,“你的心跳,怎的这么快?”
在她出声的这一刹那,傅行勋的一颗心,都是悬到嗓子眼了。
未经任何思考的,他倒退半步的同时,又出了手,将身前的阮幼梨推开。
阮幼梨一时不察,又于今日摔倒在地。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惨烈得多,她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抱着后脑勺疼得嗷嗷叫。
傅行勋看着地上的阮幼梨,又不可思议地垂眸,看摊出的手,头一次生了剁手的冲动。
“阿沅,你……”他疾步行到她的身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有事!”不待他将话问完,阮幼梨便愤然回声。
她皱了一张脸看他,分外怨愤。
因为这两下的折腾,她的发髻显了几分凌乱。
傅行勋见着,没禁住地伸手,为她理了理那几缕碎发。
然而阮幼梨更是生气了:“你以为我是猫猫狗狗顺两下毛就完事啊!”
为她的话,傅行勋的手顿了顿。
趁他停顿的那一刻,阮幼梨抓过了他的手,将其甩开,瓮声瓮气地说道:“顺毛无效,把手拿开。”
养在闺阁的小娘子,手掌娇软,好似无骨。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傅行勋的心底又升腾起了一阵悸动。
好在,这一次她感受不到,他好似擂鼓的心跳。
阮幼梨缓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将心中的怒意驱散,与他论起正事来。
“阿兄,虞三娘有问题。”她抬眼看他,正色道。
傅行勋平定不了心跳,只从喉间溢出一字回答:“嗯。”
阮幼梨眨了眨眼,略有些愣怔。
她双眸微睖,错愕出声:“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罢?”
“也不算。”傅行勋答道,“我也是在今晨的早朝时察觉的。”
“诶?”阮幼梨闻言,心中愈发忐忑。“难道……计划失败了?”
傅行勋摆首,道:“没有,黎明坤对我们的计划,亦是一知半解,他做出了错误的猜测与决断,反倒是让计划愈发顺利。”说到最后,他侧眸看她,扬唇一笑,飞扬的自信。
阮幼梨不由为他的笑失神了片刻。
她垂下眼眸,愣了一愣,才又言语:“这样啊……”
“虞三娘现下何处?”傅行勋又问。
阮幼梨应道:“在她今晨归来的时候,我便让府中侍卫将她抓了起来,关在了柴房。”顿了顿,她垂下了眼睫,掩下一片怅然,“她明明也是一个可怜人,怎么就这般行事呢?”
虽不求她感怀,但也不该这般,将他们出卖罢。
或者,她从一开始的靠近,都别有用意。
阮幼梨想起初遇的那时,心中一沉。
都怪她,引狼入室,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被虞三娘泄露了多少。
“带我去见见她罢。”傅行勋也沉默了半晌,才又出了声。
阮幼梨颔首应下,便折身过去,在前边为他引路。
“阿兄。”并肩行在林荫小道上,阮幼梨耷拉着脑袋,亦唤得低沉。
傅行勋闻声侧眸,看着她不解挑眉,问:“怎么了?”
阮幼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带虞三娘回来,是不是我做错了啊?”
傅行勋不知道缘由为何,也不敢轻易决断。
他摆首:“救人性命,从来都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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