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道:“无碍,你们……继续玩罢。”
说完,他便错过他们的肩膀,阔步远去。
他哪儿来的资格,去插手他们的事情。
他本就与阮幼梨,无亲无故。
确认走出了他们的视线,傅行勋又于人海中顿住了脚步,五指渐渐收拢,任指尖掐进掌心,带起阵阵锐痛。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醒半分。
思绪,平稳片刻。
就在他终于缓过神来,欲抬步离开时,却没料身后的一阵牵动,将他所有的动作都给绊住。
“阿兄。”那人站在他的身后,怯怯唤道。
脆生生地若春日莺啭。
傅行勋筑起的心墙,又被这一声轻唤,悉数击溃。
“你该不会生气了罢?”见他没有转身过来,阮幼梨又绕到了他的身前,凑近了看他。
少女的馨香中染了木樨的味道,淡雅且沁心,丝丝缕缕地缠入他的心脾,让他挣开不得。
身侧是人来人往,偶尔有行人碰过他的肩膀衣角,可他却好似未察,仅有眼前的这一人。
“没有。”他硬邦邦地回答道。
他哪儿来的资格生气?又有什么身份生她的气?
他气的,也只有他自己。
把控不住,却又放开不得。
“胡说,”阮幼梨撇了撇嘴,道,“你明明就有!”
他刚刚的眼神,都把她给吓到了。
吓得她忙是撇下李成衍,追来给他顺毛。
傅行勋仍旧紧抿了唇线,没有言语。
“是不是……”阮幼梨在心底做着猜测,“你在生气我和李成衍走那么近啊?”
猝不及防被她戳破了心思,傅行勋的五指收的愈拢,下颌的线条也被崩紧。
如此,愈显得他的轮廓深邃。
这……该如何辩解?
却不料阮幼梨又笑道:“你就别羞赧了,舍不得我就直说,为何还要生这样的闷气啊。我知道,因为我流落在外多年,你对这个妹妹呢,就分外疼惜,想好好补偿我,不想让我那么早嫁出去,所以,就不想我和李成衍走那么近,对不对对不对?”说着,她拉住他的手腕左右晃荡,笑得眉眼弯弯。
为她的猜测,傅行勋微微松了口气。
他松开五指,仍旧别开眼,不看她。
他的这般反应落在阮幼梨的眼中,就成了默认。
这个得知让她的心情大好,善睐明眸都弯成了一条缝。
“那……延平王呢?”傅行勋愣了片刻,终是转首看她,问。
阮幼梨为他的话一愣,而后无辜地眨了眨眼,讷讷道:“我……我把阿衍,一个人抛下了。”
呵,阿衍,还叫那么亲热。
傅行勋又是别开眼,唇线紧抿。
阮幼梨不解他的情绪骤变,蹙了蹙鼻子,心中一阵愁闷。
呵,男人。
真是难哄。
但傅行勋还是同阮幼梨一道回了武毅侯府。
坐在颠簸不定的车内,阮幼梨靠在车壁,深吸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因为那诡异的情绪,她躲了傅行勋好一阵子。
如今再见,好像……那感觉消散了不少。
阮幼梨伸手覆在心口处,心里一阵欢愉。
“阿兄,”她侧首看他,道,“这几日里,黎明坤的事情如何了?”
傅行勋顿了顿,答:“圣人下令,让大理寺与刑部,协同我彻查。”
“所以,圣人还是没有直接判了黎明坤的刑吗?”阮幼梨咬了下唇,眉头微蹙。
“嗯。”傅行勋轻轻颔首,应道。“但是黎明坤,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侧眸看她,眼神深邃而又明亮,带了笃信的意气。
他勾了唇角,笑:“所以,相信我。”
阮幼梨眼眸弯弯地笑开,连连点头:“我信你。”
少年将军,一腔意气,铁骨铮铮,卓尔不群。
她又怎么不信?
得了她的话,傅行勋唇畔的笑意愈深。
有人这般信他,真好。
回到了府中,两人到底分道扬镳。
傅行勋有公事要办,阮幼梨亦要为虞三娘的事情烦忧。
这几日过去,她也逐渐体会到傅行勋话中的意味,心下放开了不少。
无论三娘有没有做那样的事,她都不能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寒了她的心。
踏入虞三娘的房门时,她正在做刺绣。
眼睫低垂,柔荑若抚琴般的轻捻慢挑,绣出精致的花样。
她太过专注,以至于阮幼梨靠近她的身侧,都没能察觉。
阮幼梨低眸看那白绢绽出的木樨,嘴唇翕张,眼中满是惊艳之意。
精致秀雅,栩栩如生,细碎的鹅黄与成片的绿意相映,仿佛都能嗅到那木樨的淡香。
阮幼梨忍不住发出了惊叹之声:“三娘,你的手可真巧!”
虞三娘为她的话一惊,错愕之余,竟是将那针顶刺入了指尖。
几乎是刹那间,她的指尖便冒出了盈盈的殷红血珠。
阮幼梨没料到没变成这样,抓过她的手便含在嘴里,为她吸去那血珠。
“没事罢?”她抬眼看她,问。
虞三娘又为她的这般动作失神片刻,顿了半晌,才静默摆首。
却没有搭理她,复又垂首下去,专注绣那花蕊。
阮幼梨知道她的心里仍有怨怼,故而只得轻叹,自怨地埋下了脑袋,陪她沉默。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身侧总算有了别的动静。
那绣成的绢子摆入了她的眼帘,成簇的木樨绽放,精美绝伦。
阮幼梨惊异地接过,指尖轻颤地抚过那凹凸的纹样,错愕地抬眸看她,问:“送……我的?”
虞三娘轻轻颔首,道:“当是……临别之礼了罢。”
闻言,阮幼梨双眸微睖,不免讷讷。
“三娘……”她看着她,却只脱口一声轻唤。
“这段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虞三娘低垂下眼眸,将放于膝上的物什逐件收拾整理,音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存活于世,也确实不易,往后的岁月里,我也不会再如以往般轻生了,我会好好活着,哪怕命运多舛,也要将这人间的百般滋味尝遍。”
说到这里,她终是抬眼,向她看来,明亮漆黑的眸子里分外澄澈。
“你们……就放我走罢。”
阮幼梨愣愣地对上她的眼,却不知如何应答。
虞三娘察觉到她的出神,心底也有了几分明了。
她不由苦笑出声:“也是,你们现在,都不信我,都将我当作潜入这里的细作,查明真相前,又怎会放我离开呢?”
顿了顿,她道:“你走吧。”
阮幼梨出声唤她:“三娘……”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没待她将话道完,虞三娘便将她打断,冷漠地别过眼去。
阮幼梨也知她心中不虞,静默半晌后,到底起了身,向她道别:“那……我就先走了。”
话音落下,她又定在原地犹疑了片刻,才终是徐徐转身,放心不下地一步一回首。
可她将将行到门口处,就为突然前来的傅行勋顿住了脚步。
“阿兄?”看着他身披天光阔步前来,阮幼梨眨了眨眼,有那么几分的错愕与不解。
她亦提了裙摆,踏下阶梯,向他飞奔而去,倏然停在他的身前。
“你怎么也来了?”
傅行勋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屋内瞥去,因为行得匆忙,说话间,气息还有些紊乱:“虞三娘可在里边?”
阮幼梨颔首应答:“在。”
几乎是在得到她回应的刹那,傅行勋便错过她的肩膀,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屋内行去。
虞三娘还以为是阮幼梨折返,拿着手中的绣绢,音色淡淡:“不知小娘子还有何事?”
“跟我走。”傅行勋定定地看着她,冷声道。
骤然听到男子的清冷声音,虞三娘的动作于半空一顿。
她循声回望,正看见逆光而立的男子,长身玉立,临风潇然,恍若落落青松般的挺直。
虞三娘眼睫微颤,生了几分恍惚感。
“……去哪儿?”顿了顿,她才出了声。
“京兆尹。”傅行勋眉头微蹙,愈显得他眼窝深邃,无端生了几分桃夭的潋滟多情。
听到这三个字时,虞三娘登时愣怔原地。
而重新踏入门槛的阮幼梨,也在错愕中寻回了几分神思,任暗喜丛生。
“阿兄,你的意思是……三娘的事情,可以解决了?”
她嘴唇翕张,侧眸看向身侧的人,试探问道,音色中是掩不住的雀跃。
然而傅行勋却是紧抿了唇线,并未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
他看向同是错愕的虞三娘,再次出了声:“去……还是不去?”
这一次,虞三娘没再停滞了。
她猛然站起了身,坚定的眼神中藏了几许欣悦。
“去。”
这一趟,傅行勋并未让阮幼梨随行。
“你就在府中待着,哪里也不要去。”傅行勋展出一臂,将她拦在了车前。
阮幼梨掀眸看他,眼中满是不解:“为何?”
傅行勋为她捋过鬓角碎发,只沉下声音道出两字:“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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