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物?”
陆泓琛经过库房,瞧见那道削瘦的身影在一大堆箱子中翻翻找找,不由走了过来。
一顺手,他就拿起了盒子里的一尊欢喜佛。
“这……这是……”秦雨缨连忙夺过欢喜佛,结结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其实匆匆一瞥,陆泓琛已然瞧了个清清楚楚,却故意追问:“莫非……王妃藏了什么宝物?”
“对,宝物,不能让你瞧见的宝物。”秦雨缨正儿八经地说着,将所有小瓷人儿一股脑收进了盒子里。
关上盒子,恨不得就地挖个洞埋了,免得再生尴尬。
可她忽略了,桌上还摊开着那幅“嫁妆画”……
“这又是何物?”陆泓琛转目看了过去。
画上的内容一目了然,只是那男男女女皆被画得有些潦草,所有细节一笔带过,只有个大致的轮廓。
“原来王妃是在偷偷翻看此物?”陆泓琛唇角微掀,看着秦雨缨憋红的脸,故意凑近了一步,“为何不叫上本王,本王不介意陪你挑灯夜读。”
一句“挑灯夜读”,听得秦雨缨如受惊小兽一般一窜老远:“你……你别过来,我先走了,要看你自己慢慢看……”
说罢,飞也似地跑出了库房。
没跑多远,隐约听见陆泓琛在身后意味深长道:“好,本王这就拿去书房慢慢研究……”
秦雨缨并不知陆泓琛研究没研究,总之,那夜书房的烛光亮到很晚才熄,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次日,宫中忽然传来消息,皇帝要大摆宴席,庆贺薛贵妃身怀龙嗣已满三月,陆泓琛这个七王爷,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略一思忖,秦雨缨不免觉得奇怪。
只是怀上龙嗣而已,并非已诞下了龙子,为何如此着急摆设宴席?
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陆泓琛看出了她的疑惑:“据说太医诊断出薛贵妃所怀的是个皇子,皇兄膝下无子,听闻此事自然欣喜。”
才三个月就能辨出男女?
秦雨缨听得结舌,这到底是太医,还是些招摇撞骗的?
“明日那柳若儿可会去?”她问。
陆泓琛点头:“你若不喜欢,本王让她留在西山宅子便是。”
“我有这么小气吗?”秦雨缨撇嘴。
刚与太后结下个梁子,若转眼又在这种芝麻绿豆的事上再次惹恼太后,那才真叫一个得不偿失。
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丝隐约的不安,仿佛这次入宫,会发生什么不详之事。
上次的针已所剩无几,思来想去,她决定再打造些暗器。
杜青亲自跑遍了永安街上所有的铁匠铺,寻了一位极老实的铁匠,请入了府中。
铁匠手艺极好,依照秦雨缨的吩咐,打造了二十根纤细如丝的银针。
宫中规矩森严,进进出出都要搜身,钢针极容易被搜到,此物却很方便隐藏,藏于袖口那些银线绣成的花纹中,一眼看去,竟丝毫瞧不出破绽。
之所以藏针,是为了以防万一。
却不料,有些暗箭根本无从防起……
与此同时,西山宅中,柳若儿正坐在厢房里兀自气恼。
本以为有太后撑腰,自己怎么着都能坐稳这侧妃之位,却不料刚进门就被赶了出来,沦为了京城所有人的笑柄……
可恨一身的本事使不出,否则那七王府哪还有秦雨缨容身之处?
“柳姨娘,午膳已做好了,要不……奴婢给您端来?”明月叩门问道。
“端来吧。”柳若儿冷冷朝她瞥了一眼。
西山的宅子虽不比七王府装饰奢华,但饭食还是很精致的,除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点心、果子,以及各色凉盘。
柳若儿拿起一块酥饼,慢悠悠地吃着。
吃了一会儿,一旁的明月忽然大惊失色:“姨娘,这酥饼里有核桃!”
核桃?
柳若儿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不满她的一惊一乍:“核桃酥饼,当然有核桃。”
“可……可是您忘了吗,您是不能吃核桃的……”明月结结巴巴地提醒。
柳若儿脸色一变,放下那酥饼。
“入宫时,您曾与奴婢一同去御膳房偷吃过核桃酥饼,奴婢吃了没事,您吃了却浑身发热,大病了一场。这些,您都不记得了?”明月有些疑惑。
“我当然不曾忘了,只是近日有些疲乏,所以一时未曾留心。”柳若儿神色不惊地解释。
说着,将那余下的半块酥饼放回了盘中:“都赏给你了,你拿去慢慢吃。”
明月接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眼前的柳若儿有些不对,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第六十八章 何时变得如此肉麻了?
很快就到了入宫赴宴之日,这日宫中格外热闹,众人皆备了大礼,一一向那薛贵妃送礼贺喜。
这是秦雨缨头一次见到薛贵妃,此人身段珠圆玉润,衣着精致雍容,一双凤目波光流转,很是动人,在众妃嫔中格外引人注目。
秦雨缨入席时,薛贵妃与柳若儿相谈正欢。
柳若儿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薛贵妃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王妃,这柳若儿未免也太不守规矩,分明您才是正妃,她怎么敢先入席?”冬儿见状很是气恼。
先入席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去薛贵妃面前大献殷勤,真不知安的什么心!
秦雨缨想了想,说道:“无非是想多找座靠山,方便今后对付我这个仇家。”
事实上,柳若儿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她深知自己并非出自名门望族,不像秦雨缨,有牧家那等财大气粗的亲戚。
加之太后这两日不知为何一下子对她冷漠了不少,她觉得,是时候再给自己找些助力了。
思来想去,这薛贵妃就是个极不错的选择。
正与薛贵妃攀谈着,面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一看,是秦雨缨带着丫鬟过来了。
秦雨缨并不想打断二人的对话,只是按照规矩,她须得过来与这素未谋面的薛贵妃道声喜,否则便是失礼。
“贵妃娘娘,这位是七王妃。”一名宫女凑在薛贵妃耳边说道。
七王妃?
薛贵妃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柳若儿,面露狐疑。
若这是七王妃,那方才一直与自己说话的,又是何人?
宫女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指了指柳若儿,小声提醒:“那是七王爷刚娶的侧妃,叫柳若儿……”
侧妃?
薛贵妃脸色微变,看向柳若儿的眼神凭空多出一丝嫌弃。
难怪方才也不见下人过来提醒一声,原来这人根本就不是七王爷的正妃,只是一个小小侧妃,亏得自己还费了那么多功夫听她啰嗦……
转目打量了几眼秦雨缨,薛贵妃的目光落在了她头上的发簪上。
秦雨缨今日梳的是惊鹄髻,发髻只插了一支镂空兰花簪做点缀,簪子并不华贵,却是独具匠心,那花蕊根根分明,简直细腻如真。
薛贵妃的目光不由自主多停留了几分,啧啧称赞:“本宫对七王妃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七王妃果然是个妙人,真不知你铺子里的簪子是如何打造出来的,怎会这般的好看……”
夜朝重农轻商,秦雨缨堂堂七王妃,竟经营着铺子,按理说这是件极损掩面的事。
其实,也不是没人在太后耳边吹过风,说此举甚是逾矩,需将那些铺子一一查封了去。
太后也不是没动过心思,然而,那些心思在见了秦雨缨送入宫中的一些簪子后,就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
这个儿媳虽不讲礼数,不懂规矩,性子不羁,说话不讨喜……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仅行得一手好医,手底下那些铺子所卖的簪子、香粉与小食,皆是十分出众,若将铺子一一查封,未免太暴殄天物。
故而,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连太后娘娘都未说什么,旁人自然更不敢妄加评论,渐渐的,宫里宫外对秦雨缨的离经叛道习以为常,都知七王爷娶了个与众不同的奇女子。
薛贵妃这句“早有耳闻”,并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对秦雨缨这人,当真是抱着有几分好奇的,若非如此,方才误将柳若儿当成秦雨缨时,也不会那般的热情了。
秦雨缨一笑:“贵妃娘娘若喜欢,我下次进宫时多让丫鬟带些簪子来。”
那些铺子如今是秦瀚森在打理,她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随手画几个新花样,叫冬儿或雨瑞送过去,至多只能算是个甩手掌柜。
秦瀚森年龄渐大,再过个一两年便要娶亲了,原本她打算将铺子的收益全攒下来,作为他的老婆本。
现在看来,有宫中这些妃嫔关照生意,那臭小子就是娶十个老婆都绰绰有余……
闲聊了几句,秦雨缨与薛贵妃渐渐熟络,一旁的柳若儿无人搭话,妆容精致的脸上瞧不出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