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咬牙站稳了身子,甩开他的手,怒道:“当初那方丈说这秦雨缨是个邪祟,哀家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方丈所言非虚,此女断不能留!”
“母后,你可还记得父皇在世时,每四年一度选秀的日子。”陆泓琛顿了顿,问。
太后不知他此言何意,愤愤道:“哀家当然记得,那时你孝顺得很,从不曾忤逆过哀家与先皇的意思!”
“那时,太皇太后也是这般将所谓温良恭谦的女子,一个个送去父皇枕边……母后,父皇恩宠那些妃嫔时,你可曾怒过怨过,可曾羡慕过寻常百姓虽然贫苦,却能一生一世一双人?”陆泓琛接而问。
太后一怔,眸中闪过戚戚然,但很快就被浓浓愠怒所取代:“礼制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况且哀家那时身为国母,自当谨守妇道,若怨恨嫉妒,岂不令天下百姓看你父皇的笑话?”
“可儿臣不是父皇,雨缨也不是一国之母。若儿臣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周全,被天下人高看一眼又有何用?若能让所爱的女人免受被冷落的凄苦,被天下人笑话又有何妨?”陆泓琛反问。
“你……”太后不禁语塞。
转念一想,眸光冷冷扫过秦雨缨:“是她教你这么说的?”
“当然不是,方才她苦劝儿臣答应这门亲事,不想让儿臣夹在她与母后之间左右为难。若非如此,那柳若儿早已被儿臣下令乱刀砍死,扔去了乱葬岗。”陆泓琛道。
“真是如此?”太后侧目。
问的却不是秦雨缨,而是一旁的管家。
管家头发花白,伺候陆泓琛已有多年,秦雨缨一直以为这人忠心耿耿,而今看来,他竟是太后安插在陆泓琛身边的眼线。
“回太后娘娘的话,王妃的确曾这般劝过王爷。”他恭恭敬敬地上前,如实交代。
太后闻言面色稍缓,看向秦雨缨的眼神已是有了些许不同。
“雨缨是儿臣的发妻,儿臣自然不容任何人对她横加指责。这任何人,也包括母后。母后宽厚仁德,即便一个小小的宫人犯了错,也从不会严苛责罚,却不知为何,独独对雨缨如此苛刻,以至于闹到今日这地步。这其中究竟是否有人心怀鬼胎,煽风点火,想必母后比儿臣更清楚。”陆泓琛再次开口。
“这……”太后一时迟疑。
“望母后今后不要再给儿臣挑选什么侧妃,儿臣有雨缨一人就足够。至于那柳侧妃,她若愿意改嫁,儿臣可以赐她一纸休书,她若不愿改嫁,便在那西宅孤独终老,儿臣每月会派人送去例银,让她此生衣食无忧。”陆泓琛接而道。
太后叹了口气,总算是默许了这一做法:“此事由你自己做主。”
接而,转目看向秦雨缨:“哀家今日把话说在这儿,要是你一年之后还怀不上一男半女,哀家定会下懿旨再给琛儿娶侧妃,到时若再闹出今日这样的事,你这七王妃,便不用再当了!”
言罢,带着一群宫人出了院门。
不多时,就听有太监扯着嗓门喊了一声“太后娘娘摆驾回宫”。
秦雨缨转身进了东厢,不多时,亲自端了一壶茶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陆泓琛不解。
“看你说得口干舌燥的,担心你着急上火。”秦雨缨抿唇笑道。
说着,亲手给他斟了一碗茶,纤纤素手捧着茶盏:“快喝吧。”
她还从未见过陆泓琛这般模样,平素一言不合就冷口冷面的一个人,今日竟耐下性子对太后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陆泓琛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脉脉看着她。
秦雨缨被他看得有些赧然:“你看我做什么?”
陆泓琛替她拢起耳畔的一缕发丝,薄唇牵出笑意:“本王的发妻忽然变得如此贤惠,本王为何不能看?”
秦雨缨想了想,觉得不对。
喂喂喂,有这么夸人的吗?
这分明是在说,自己以前从来都未曾贤惠过嘛……
正要反驳,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忽在视线中不断放大,紧接着,一个吻措不及防就印了下来,印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缓缓加深。
唇瓣很快变得酥酥麻麻,一时间,仿佛连牙齿都有了触觉,舌尖每每扫过便会微微发痒,痒得她长睫不住轻颤……
第六十七章 不介意陪你“挑灯夜读”
雪狐坐在地上,仰起小脑袋疑惑地看着二人,看得有些出神——亲来亲去的,有那么好玩儿吗?
待它修炼成人形,定要找个女子试试……
陆泓琛忽觉有些不对,一转目,瞧见了这一团雪白的绒球。
“吱……”四目相对,雪狐人畜无害地叫了一声,熟门熟路地窜进了秦雨缨怀中。
陆泓琛满脑子都是黑线,他觉得,是时候给这只胖狐找个媳妇了,不能让它总这么缠着自己的媳妇……
此事就这么正儿八经被提上了日程,不出两个时辰,杜青便将事情办妥了。
看着那满院子的猫猫狗狗,还有那几只在地上缓缓爬行的乌龟,陆泓琛额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为何唯独没有狐狸?”
“回王爷的话,这时节,狐狸都不大出来走动了,听闻就连山间最厉害的猎户都极难抓到狐狸了。”杜青回答。
雪狐窝在秦雨缨怀中,闻言略有不满。
它可是灵物,寻常狐狸哪里配做它的玩伴?嗯?
就在此时,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黄狗似乎从未见过狐狸,此时瞧着秦雨缨怀中的这团白东西,很是好奇。
雪狐傲娇地一挥爪子,想将它赶走。
大黄狗还道这团白绒球是在与自己打闹,热情洋溢地伸出了长舌头……
一脸懵逼的雪狐,就这么被舔了个正着。
愣了一秒,满脸口水的它突然挥舞起了小爪,疯狂地朝那大黄狗一个劲地挠啊挠,边挠边吱吱吱叫个不停……
大爷的!
自己居然被舔了,自己居然被一条大黄狗给舔了?
而且看样子还是条母狗……
呸呸呸,男女授受不亲!
那气急败坏的小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实在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秦雨缨不厚道地噗嗤笑出了声。
“这黄狗很合本王的眼缘,今后就留在府中看家护院了。”陆泓琛轻咳,说得一本正经。
小狐狸闻言愈发气急败坏——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总有一日,它要挠死这个该死的冰山王爷……
大黄狗似乎感受到了一丝鼓舞,尾巴摇得更起劲了,哈着气又要再舔。
然而小狐狸早已察觉,“嗖”地一下跳出了秦雨缨的怀抱,让这一舔落了空。
落地的一瞬,满院都沸腾了起来,一时间猫也叫,狗也吠,吵得雪狐脑仁疼。
转目一瞥,见不远处有个秋千,它三下五除二跳了上去,躲过了猫猫狗狗的“围攻”。
秋千极高,随风就这么荡了起来。
一只雪白狐狸满脸傲娇地荡着秋千,底下一群毛茸茸的脑袋跟着它晃过来、晃过去,喵声与汪声此起彼伏……这一幕,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雪狐鄙夷地看着那群毛脑袋,吱吱了一嗓子。
瞅什么瞅,你们又不像本大爷一样有灵性,晓得如何荡秋千玩儿。
“这哪是狐狸,简直就是个古灵精怪的黄毛丫头。”一旁的杜青见此一幕,忍不住道。
“据本王所知,它是公的。”陆泓琛纠正。
被忽视了性别的雪狐,闻言很是不屑地朝杜青翻了个白眼。
杜青汗颜——自己这是……被一只狐狸给鄙视了?
雪狐就这么在偏院中住下了,看守院子的是陆泓琛的心腹暗卫,寻常下人皆不得擅自进出。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过得倒是平静无波。
秦雨缨常在书房中翻读古籍,想找出解除封印的法子。
至于那下册医书,一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眼看离一月之期又近了几日,秦雨缨兀自恼火。
不久常氏前来道别,同时带来一则消息——那龙砂梅已被找着了,外祖母按着贺大夫留下的方子服了药,大病虽未痊愈,但身子已是硬朗许多。
临别之际,常氏神秘兮兮凑在秦雨缨耳边,叫她一定要记得打开运到七王府的那批嫁妆中,最小的那个箱子,还说那是自己特地挑选的……
打开箱子,瞧清那里头的东西时,秦雨缨不由一愣。
若她没记错,这东西叫“压箱底”,也叫“欢喜佛”。
瞧着是一些无甚特别的小盒,可将盒子的上盖掀开,便能瞧见一对对瓷塑的男女。
女儿快出嫁时,母亲便从箱底拿出这东西,掀开盖子,教导其成婚当夜该如何如何侍奉夫君……
除了压箱底,还有一些“嫁妆画”,新婚之夜可将其铺在喜床上,夫妻二人照此行事。
难道常氏担心自己没有母亲教导,不懂夫妻之事?
秦雨缨汗颜,自己这位大舅母,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