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乖外孙、乖外孙女,你们这是刚从京城来?”她拉着秦雨缨白白嫩嫩的手,一直没肯松开。
原因无二,这个外孙女,与女儿牧雨秋长得实在太像,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们来辽城已有两日了,先前来牧府拜会过一次,听说您身体抱恙,未能见着您。”秦雨缨如实说道。
联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幕,牧老夫人一拍拐杖,面有怒容:“这是怎么回事?”
敢情她的外孙、外孙女,还在常氏手里吃了一次闭门羹?
常氏被吓得一颤:“大夫说了,您这病不能时喜时怒,我这不是担心您的病情吗,所以才……”
“没有你处处耍心眼,我能病成这样?”老夫人已是怒极。
“如今这不是见着面了吗,多大点儿事啊,值得闹成这样吗?”常氏不服气,垂目仍小声嘟囔。
“你……”老夫人越听越气,胸口一阵起伏,竟险些晕了过去,把众人吓得不轻。
秦雨缨连忙取银针给她扎起了穴位,一番针灸过后,老夫人的呼吸总算是趋于平稳。
“您瞧您瞧,我正是因为怕闹出这等事,所以才没让他二人来见您,到头来,竟成了我的不是了……”常氏似乎得了理,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老夫人哪里受得了她这张刁钻的嘴,闻言两眼一黑又要再晕。
“牧家嫂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莫要再加重了老太太的病情……”人群中有人劝道。
常氏这才没说话了,哼了一声,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因老夫人身体抱恙,寿宴就这么不了了之。
管家马上请了人给牧老夫人医治,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夫,名叫贺亦钧。
“老夫人这是心肺脾虚,需要好好补上一段时日。”那贺亦钧边说边开了一副方子。
“我看不像是心肺脾虚,倒像是湿热过甚,大补之下可能会加重心火,使得病情愈发严重。”秦瀚森道。
贺亦钧诧异地抬头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墨笔,又仔细替老夫人诊了一番脉,再次看向秦瀚森时,已是面有惊奇之色:“果然如公子所言,老夫人这病是湿热所致,看来我先前开的那些药方,并没开到点子上……不知公子觉得,该如何用药医治?”
秦瀚森略一思忖:“三钱黄耳,一两灰子草,当归一根,黄芪四片,甘草适量,煎水后滤去药渣服用,次数不宜过多,每日两次即可。”
此时,躺在床上的牧老夫人已悠悠醒转,闻言示意丫鬟搀扶自己起身,朝秦瀚森问:“森儿,你懂医术?”
“略懂而已,并不精通。”秦瀚森答得很是谦虚。
“哪里只是略懂而已?秦公子的医术,真是令我这个大夫自惭形秽,假以时日定会大放异彩。”一旁那贺亦钧道。
听人这么夸自己的外孙,老夫人还是很受用的,笑容满面地点头,当即给贺亦钧赏了不少银两。
牧家世代经商,家里钱财万贯,库房里那叫一个金山银山。
只可惜,世世代代无人步入仕途光耀门楣,也算是老夫人的遗憾之一。
而今秦瀚森这个外孙当了探花,秦雨缨这个外孙女还嫁给了王爷,她自是喜得不得了。
得知二人与秦家脱离关系,心知定是那秦家待人不善,心疼地拉着二人的手,说今后大可来辽城这儿住,不必再回那无亲无故的皇都。
常氏闻言朝秦雨缨一睨:“不是都已经出嫁了吗,算哪门子的无亲无故?”
老夫人一见她就没个好脸:“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干了些什么好事,当初把雨秋气出家门,如今又来对付雨秋的一双儿女,你是嫌我这命太长,想把我活活气死?”
常氏闻言面色讪讪,没敢再做声了。
老夫人转目又问秦雨缨道:“缨儿啊,你母亲近来可好?你那混账父亲,可有欺负她?”
秦雨缨听得狐疑,母亲多年前就已过世,难道外祖母一直不知?
“好好好,她好得很呢,要不是身子骨弱,早就来看您了……”常氏连忙在一旁插嘴。
说着,直朝秦雨缨二人使眼色。
第五十四章 当即下旨大赦天下
看着牧老夫人巴巴的眼神,秦雨缨微怔,点头说道:“是了,母亲她很好。”
老夫人又看向秦瀚森,秦瀚森虽不解其意,但也跟着说了声很好。
老人家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服了药不久便睡下了。
离开牧老夫人的房间,常氏轻轻合上门,没好气地朝秦雨缨道:“老太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牧雨秋去世的消息,谁也没敢告诉她。日子本来过得好端端的,哪晓得你们两个突然平白无故冒了出来……要是老太太思女心切,非要要去京城见牧雨秋,看你们二人如何是好!”
言罢,带着下人匆匆给秦雨缨二人准备厢房去了。
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她气急败坏的絮叨:“女儿、女儿,就晓得她那个嫁出去的女儿,我这当儿媳的做牛做马、忙里忙外,从没见她给过什么好脸色看……”
秦瀚森听得有点愕然,秦雨缨拍了拍他的肩:“看到了没,这年头,女人不好当。”
没由头的一句感慨,令秦瀚森更是错愕。
“长姐,你难道就不好奇,母亲与这常氏之间到底有过什么过节?”他忍不住问。
“当然好奇,”秦雨缨点了点头,“此事交给你打听,我的两个丫鬟你可以随意差使。”
“那……那你呢?”秦瀚森有些不解。
面也见了、亲也探了,长姐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忙?
“难得出一次京城,我自然要到处走走。”秦雨缨答。
实则却并未走远,只在牧府附近转了一圈。
一圈下来,没在府墙上瞧见什么梅花图腾,反倒嗅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
那香气是从别苑散发出的,走近一瞧,是一丛开着小白花的野草。
辽城的冬日虽比皇城暖和许多,但也很少能在隆冬腊月见到开得如此茂盛的野花。
“此乃雪草,初秋落种,冬日开花,天气一热花就结籽凋零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那大夫贺亦钧。
秦雨缨挑眉:“想不到贺大夫对这些花花草草这么有研究?”
“这雪草不止是草,还是一味难得一见的中药,可治腹泻和痢疾,且有解毒凉血之效,”贺亦钧弯身摘起一朵,轻轻嗅了嗅,“说起来,七王妃的仲弟也对医药颇有研究,不知师承的哪位高人?”
“自学成才而已,并未师承什么高人。”秦雨缨简单地答。
言语间,秦瀚森已找了过来,朝秦雨缨道:“长姐,那本医书你可带在了身上?我突然记起书中记载的一个偏方,或许对外祖母的病情有利。”
“偏方?有些偏方还真是信不得,莫要将老夫人的身体吃坏了。”贺亦钧在旁提醒。
“不不不,这可不是寻常的偏方,是我在母亲留下的医书中……”秦瀚森说着说着,忽觉秦雨缨目光有异,连忙止住了话头。
贺亦钧倒也没纠着这一话题不放:“方才听闻秦公子自学成才,想必悟性极高。贺某来辽城已有好一段时日了,一直未遇到年龄相仿又志趣相投的人,今日遇到秦公子,真是一种缘分……”
说着,从身后的药囊中取出几本书,递给秦瀚森道:“这是贺某来辽城之后得到的一些医书,也尽都是些偏方,其中不乏和牧老夫人对症的方子,只是贺某没敢斗胆一试。”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讨了一番医术,渐渐熟络起来,颇有他乡遇知音之感。
待到贺亦钧离开,秦雨缨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双目微眯:“这人有些古怪。”
“古怪?”秦瀚森不解其意。
“方才他一眼就认出了地上的雪草,旁人皆知雪草能治痢疾,极少有人晓得此物也能用来凉血解毒。就连我,也只在母亲留下的那本医书里见过类似的记载,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秦雨缨解释。
秦瀚森闻言一笑:“说不定只是巧合罢了,世上医书如此之多,长姐你又未一一看过,怎知别的书里就没有记载?”
秦雨缨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上一世就已对药草了若指掌,这夜朝的所有医药典籍,她也尽都在陆泓琛的书房里翻了个遍。
“最好只是个巧合。母亲留下的那医书,你不要轻易拿给旁人看。”她难得正色。
秦瀚森极少见她将话说得如此正儿八经,闻言认真点头:“长姐放心,母亲的遗物,我哪会随随便便拿给外人看?”
“对了,这医书的下一册,你可见过?”秦雨缨接而问。
秦瀚森摇起了头:“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未曾听说过。我方才问了几个牧府的下人,他们都说不知有此一物。说不定,这并不是母亲从牧府带去的嫁妆,而是她在旧书铺子里买到的孤本。”
若非在牧府旧宅瞧见了与书页上一模一样的花纹,秦雨缨或许会认可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