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心的温度极舒服,仿佛冬日里甚少出现的暖阳。
双手微微松开的一刻,倦意一下子就淡去了几分。
她牵起嘴角,视线撞入陆泓琛阖黑的瞳仁里:“幼稚鬼……”
陆泓琛点了点头,竟是赞同:“本王的幼稚,只对你一人而已。”
他说得如此认真,听得秦雨缨心中一阵酥麻。
“甜言蜜语说得还不够多?”她嗔怪。
“只说一两句哪里够?”陆泓琛眸光脉脉,语气甚是宠溺。
说着,伸手摘去她头上的发簪:“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是在等本王?”
秦雨缨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并不是个浅眠的人,可如今只要他没在枕畔,就多多少少有些睡不安稳。
“你呢,方才在书房待了那么久,是不是有什么事在忙?”她问。
陆泓琛摇头,秦雨缨却在他眼里瞧见了一丝隐约的晦暗。
他有事瞒着自己?
秦雨缨狐疑,正要问,他修长的手已落在了她衣裳上,解开了一颗盘结扣。
那动作自然而熟稔,她赧然躲闪:“我……我自己来。”
陆泓琛捉住她的手指,放在了胸口:“王妃还从未替本王宽过衣。”
秦雨缨愈发红了脸颊,一一解开扣子,替他脱去外裳。
钻进被褥,她背过身去不敢看陆泓琛此刻的脸。
那炽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随即,一只手臂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却并没有多余的举动,只在她耳尖轻轻一吻,看着那小巧而晶莹剔透的耳垂,喉结一阵滚动,忍住了俯身深吻的冲动。
耳畔的呼吸渐渐从炽热变得平缓,秦雨缨乱撞的心跳也不觉平静了几分。
她合上双目,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入眠,却不知熟睡之后,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睡颜,就这么定定地看了良久……
次日,秦雨缨醒来时,陆泓琛仍在睡梦之中。
她小心翼翼挪开他的手臂,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指尖忽然触到了一物,忍不住捏了一下,那手感有些熟悉。
难道是……
仔细摸索了一番,秦雨缨不由汗颜。
那似乎……是她前几日绣的荷包。
说是荷包,不如说是香囊。
香囊小,荷包大,而她绣的香囊,却有荷包那么大,且还丑得出奇。
也不知陆泓琛究竟是怎么想的,竟将其系在了寝衣上,还真是……一刻也舍不得取下。
陆泓琛睁开惺忪的睡眼,见一双清亮的眸子正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
“本王就这么好看?”他语气略带调侃。
秦雨缨白了他一眼:“我送你的蚱蜢呢?”
“蚱蜢?”陆泓琛思忖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你说那个荷包?”
说着,果然从寝衣上取下了一物。
荷包带着她的体温,她贴了贴脸颊,淡淡香味钻入鼻息,格外的清新安神。
“你一直随身带着?”她忍不住问。
“你送本王的东西,本王当然要随身带着。”陆泓琛答。
那针脚着实惨不忍睹,她看了一眼,有些羞愧:“改日我再认真做一个……”
如果,还有改日的话。
“这么说,这个荷包不是认真绣的?”陆泓琛问。
“当然不是,”秦雨缨不假思索摇了摇头,“在你眼里,我的绣工就如此糟糕?”
实则,她仔细琢磨了好些时日,不知多少次刺破了手指,才终于鼓捣出这么一个玩意儿。
看她回答得如此轻描淡写,陆泓琛捏了一把她的鼻尖:“你以为本王不知你那几夜挑灯绣到多晚?”
这刺绣,还是雨瑞教她的。
荷包的样式,则是她同冬儿一起琢磨的。
这些,其实他早已知情。
之所以没有说破,是担心她素来要强,面子上过不去。
秦雨缨听得皱了皱鼻子:“说,哪个丫鬟出卖的我?”
“无需哪个丫鬟出卖,你手上忽然有了薄茧,当然瞒不过本王。”陆泓琛道。
秦雨缨抬起手瞧了瞧,果然在常捏绣花针的位置,找到了陆泓琛所说的薄茧。奇怪,连她自己都未察觉,他怎会如此清楚?
“今后不许再绣了,就是瞒着本王也不行。”陆泓琛的口吻略带责备。
这人是在嫌弃她做的手工活?
“为何不许,不是你说这蚱蜢栩栩如生、威武霸气,一看就是虫中之王吗?”她哼道。
“是栩栩如生、威武霸气,可本王不需要什么荷包,只要有你在身旁就好,即便你不会刺绣、不懂如何正儿八经地行礼、且常在下人面前给本王白眼……本王也甘之如饴。”他轻捏她的下巴,说得甚是认真。
秦雨缨脸上挂满黑线。
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吐槽她?
陆泓琛并不知何为吐槽,扪心自问,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
而事实证明,越不擅甜言蜜语,说出的话就越令人心头微暖。
此刻看着他深邃的眸子,秦雨缨难得地没有翻白眼,一开口,忍不住结巴了一下:“你……你今日吃错什么药了,为何突然说这些?”
“自从娶了你,本王每日都吃错了药,难道你直到今日才发觉?”陆泓琛反问。
秦雨缨结舌……
她怎么觉得,这货的牙尖嘴利,明显是跟她学的?
如今却这么将她吃得死死,真不知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一百零八章 这十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起床洗漱过后,秦雨缨听得一个消息——那赵氏前阵子搬离了秦府,而后一直住在娘家。后来娘家人不知为何也不肯收留她了,将她连人带行李撵到了门外,那叫一个丢面儿。
“听闻她如今住在一家客栈中,成日嫌那客栈这不好、那不好,与掌柜的、打尖儿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快将客栈的生意给吵没了,如今住店的人少了,瞧热闹的人倒是多,一到吵架的时候,客栈门口就围着一大帮人指指点点地听她闹……”冬儿绘声绘色说道。
秦雨缨还不知赵氏离开秦府的事,心道难怪上次去找秦洪海时,未见此人。
“秦洪海将她给休了?”她问。
冬儿摇头:“听说没有……奴婢估摸着,那秦洪海也不敢休妻。如今他年纪这么大了,妻离子散,只有秦可柔一人还肯拿他当爹。而秦可柔是赵氏所生,若休了赵氏,岂不是连那唯一的女儿都要与他断绝往来了?”
说得倒也是……
原本秦洪海也是这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秦家祖上还出过好几名官员。
自打秦芷彤这个姑姑闹出谋害皇嗣的事,秦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后来又出了个花钱如流水,做生意一亏再亏的赵氏,几乎将家产全都败光……
如今赵氏走了,秦可柔也嫁了,且嫁的还是那等嚣张跋扈的人家……秦府彻底冷清了下来,只怕连秦洪海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会是如此下场。
可秦雨缨对他,着实挤不出一星半点的同情。
这等贪财市侩、宠妾灭妻、卖女求荣之人,不管晚景多凄惨,那都是他的报应。
言语间,雨瑞忽来禀告:“王妃娘娘,秦洪海求见。”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洪海此番一改之前对秦雨缨的冷眼,是哭丧着老脸过来的:“缨儿啊,你就饶了为父吧,自打米铺出了事,那帮讨债鬼就砸了为父所有的店铺,只差没将为父的房子也一并给拆了……”
他着实没有办法,不然也不会拉下面子,来求秦雨缨这个逆女。
一看她那淡漠如烟云的眉眼,他就恨得牙痒。
此事全是她一手造成,若不是因为她如今贵为七王妃,他非得将这逆女活活打死不可!
秦雨缨并未忽略秦洪海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淡淡回道:“打砸抢烧是犯王法的事,你该找的是衙门的知府,而不是我。”
要是能找,秦洪海岂会不找?
坏就坏在他铺子里的米面,的确都是些次品,且还价格虚高,一直以来专程卖给那些刚来京城,尚不懂行情的外地人。
如今他咬死了不肯承认米面有问题,就是巴望着这风波早日过了,好东山再起。
一旦叫衙门来查,进货出货的账本儿,十有八九是要交出来的,若那其中的门道被公之于众,他以后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秦洪海满脸难色:“我说缨儿啊,衙门那些人,为父哪惹得起?要是他们趁机勒索,那岂不是……”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心虚?
秦雨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破,转目吩咐下人,将雨瑞叫了过来。
“王妃娘娘有何吩咐?”雨瑞恭恭敬敬朝秦雨缨行礼。
她一眼也没瞧那秦洪海,仿佛厅堂中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
上次秦洪海那难看的嘴脸,她可记得一清二楚。
眼看事情闹大,无法收场了,就想着来求王妃了,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由不得旁人不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