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把头埋在他胸口,低声说:“皇上刚才说,东阳王的兵马全在洛阳城内,东阳王世子又跟叛军在一起,可昨天一晚,东阳王都没有露面,这不是很奇怪么?”
元宏无奈地笑道:“妙儿,你真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他已经想到,东阳王会在太极殿议事时发难,到时候距离太极殿最近的澄阳宫、永泰殿,都不安全,所以才一直催促冯妙去休息,不肯带她一起过去。
“皇上,”冯妙抬起一双比满湖波光更明亮的眼睛,“有人愿意跟心爱的人一同死去,有人却只想让心里最重要的人,好好地活下去。请皇上恩准,今天让我执青鸾印,到太极殿替皇上传旨辍朝一日。我会替皇上,制造一个抓捕东阳王的机会。”
元宏刚要开口阻拦,冯妙已经站起身,从小架上取下了装着青鸾印的金丝木盒。那盒子刚一拿过来,元宏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接着脑中一阵剧痛。他盯着那盒盖上用金丝勾画出的图案冷笑道:“原来真正的药引在这里,太皇太后真是好手段。”
那只装着青鸾印的精美木盒,正是用名贵的依兰香木制成的。宫中只有皇后和左、右昭仪可以有印信,而装着这些印信的木盒,都是用依兰香木制成的。如果冯清能在后宫站稳,元宏病发以后,她可以倚仗太子成为执掌国事的皇太后,冯氏仍旧会是大魏第一名门世家。而如果是冯妙在后宫独获恩宠,她的位份越高,元宏的病就发作得越快,她要让这两个人,生生彼此折磨。
元宏忍着脑中的剧痛,一把夺过木盒,只留下盒中的青鸾印,把空盒劈手扔了出去:“妙儿,朕准你今天替朕传旨辍朝一日,不过这青鸾印,也是你最后一次用了,等平定了眼前的事,朕就要把后宫独一无二的凤印给你。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阻挠不了朕要和你在一处!”
太极殿内,身穿朝服的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了,人人心中都惴惴不安,却没有人敢擅自开口议论。清早入宫时,不少人都看见了宫门处的血迹。在偏殿等候时,有人私下传言,昨晚皇帝的车驾进入洛阳城时,被城楼上的逆贼乱箭齐发射中。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车驾里被射死的,只有一个小太监,皇上肯定已经从别的路返回宫中了,不然今天怎么还不见二皇子殿下出来议事。
只有两人与众不同,王玄之面色沉静,目不斜视地盯着身前的地面。另外一边,东阳王身穿甲胄、腰带佩刀,殿外石阶下方,还站着一队东阳王府的亲卫。
正在此时,有一队宫女、内监鱼贯走出来,手中捧着香炉、巾帕。最后两人打起珠帘,躬身请帘后的人出来。大臣们都睁大了眼睛,想看看皇上是否安然无恙。可珠帘之后走出来的,却是一身华服的冯昭仪,身穿锦绣吉服,头上对插着象征昭仪位份的垂丝青鸾金簪。
一番窃窃私语过后,东阳王先开口问道:“左昭仪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是替皇上来传旨的,皇上昨晚刚刚返回宫中,有些劳累,今天暂且辍朝一日,有什么奏表,仍旧可以呈上来,本宫会命人送去澄阳宫。”冯妙端端正正地说话,言谈举止间已经很有天家贵主的雍容气度。
王玄之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心中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当年那个小姑娘身上的妙语奇思,就像是一粒小小的砂,经过时间的砥砺,终于变成了一颗夺目的珍珠。但细砂也好,珍珠也好,都注定不属于他。
冯妙说完了话,目光在东阳王身上扫了几圈,反问道:“本宫记得,皇上早已经废除了亲王可以带刀上殿的旧俗,可王爷不但带了刀,还带了外面那么多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东阳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本王听说,昨晚皇宫中有逆贼作乱,一大早就特意带了亲卫入宫,要护卫皇上的安全。”
他说得冠冕堂皇,冯妙却知道,如果现在上殿来的是元宏,只怕门外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卫,立刻就要冲上来了。东阳王是拿元详做了靶子,先用他消耗了对皇帝最忠心的兵力,他才以逸待劳,等待机会直接要了元宏的命。
“逆贼都已经束手就擒,皇上也安然无恙,”冯妙也不肯示弱,“东阳王虽说是一片好意,可毕竟不合规矩,还是让你的亲卫尽快退出宫门吧。”
东阳王缓缓抬眼,目光如鹰隼一般阴郁犀利,语气也同样阴寒:“没有亲眼见到皇上安然无恙,老臣哪能放心让他们退下?”
☆、291、漏网之鱼(二)
“东阳王,本宫已经说了,皇上车马劳顿,今天不见外臣,难道你还想让皇上亲自来向你解释么?你这个做臣子的,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吧。”冯妙扫视一圈,年轻些的大臣都不敢与她双目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当她的目光扫过王玄之面前时,一直看向地面的王玄之忽地抬起了头,目光温柔和煦地看着她,似鼓励,似赞许,却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遗憾。不过片刻,王玄之便将目光缓缓下移,依着臣子之礼,避开了她的双目,只注视着她刺绣繁复精美的裙角。从此以后,那不是他在平城初相识的冯小姐,也不是东篱中柔弱无依的阿妙,那是九重凤阙中的冯昭仪,大魏最尊贵的女子。
冯妙心口微酸,匆匆收回目光,对东阳王说:“王爷先请回吧,明天早上皇上就会照常来这里议事,到时候你自然就能亲眼见到皇上安然无恙了。”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去,不再理会殿内众人疑惑的目光。
才跨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东阳王的声音:“冯昭仪且慢!”冯妙唇角微微翘起,她知道东阳王不可能等到明天,自古谋权篡位的人,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快”字。只要东阳王耐不住性子,她就有把握了。她停住脚步,做出几分不耐烦的样子:“东阳王还有什么事?”
东阳王拱手说道:“昨晚宫中有逆贼行凶,今天朝野内外到处都是流言和猜测,这种时候,皇上怎么能因为一句车马劳顿就辍朝呢?就算不议事,至少应该让我们这些老臣见到皇上的面吧?”
“放肆!”冯妙抬高了音量,“东阳王,皇上一向敬重你,因为你辈分高、威望最重,可皇上该怎么做,是你能指手画脚的么?”
东阳王也抬高了音量:“皇上要怎么做,做臣子的并不敢妄议,老臣只是担心,有人刻意隐瞒实情,不让皇上跟我们这些忠心的臣子见面。”
“东阳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妙立刻涨红了脸,像是被他一句话就激得恼羞成怒,“难道你是想说,本宫把皇上藏起来了,不让你们见皇上的面么?”
东阳王心中暗喜,想着这冯昭仪毕竟年轻,没几句话就先急起来了,面上却仍旧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老臣可没那么说过,只是今天皇宫内外的流言蜚语太多,皇上一直不露面,有人便猜测,是不是被逆贼所伤,重伤不治。也有人猜测,昨晚回来的根本就不是皇上本人,只是别有用心的人放出的假象。”
“你……”冯妙像是气极了,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王玄之见她满面怒意,眼神却纹丝不乱,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慢悠悠地开口说道:“皇上刚刚远道回来,宫中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没有心思接见外臣也是难免的。不过,为了安定人心,还是应该请几位宗室老臣进去,不算是臣属拜见皇上,只当是亲眷进去就好。”
平常跟东阳王交好的大臣们也跟着纷纷附和,请求推选东阳王进宫面见皇上。
冯妙犹豫了片刻,像是刚刚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请几位老亲王随本宫来吧。”任城王不在这里,她点了几位年老的亲王,让他们跟东阳王一起前往澄阳宫。看似随意用手指一扫,就选定了人,其实冯妙心里却早有计较,刻意选了几位好文不好武的亲王,以防有东阳王的同党混在其中。
刚刚要走,冯妙又说道:“东阳王,现在是要去皇上的寝宫,你总该让这些亲卫退下吧,身上的佩刀也该解了,皇上现在累得很,最见不得刀兵之气。”
东阳王却毫不示弱:“冯昭仪,请恕老臣不能从命,万一宫中还有没有伏诛的乱臣贼子,老臣是要拼死护卫皇上的,没有兵刃和亲卫,你让臣这把老骨头拿什么去拼?”
冯妙勃然变色:“既然这样,东阳王还是不要进去了,除了逼宫篡位,本宫还从没听说过有臣子带着兵刃去拜见皇上的。”
她越是这样,东阳王心里的狐疑就越重,他暗自猜测,元宏多半已经毒性发作,说不定已经气息奄奄不能起身了,所以才叫冯昭仪出来应付。如果真是那样,跟他一起进去的几位老亲王都不成气候,此时正是他一鼓作气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东阳王把心一横,挑着眉说道:“这就是冯昭仪孤陋寡闻了,我随着献文皇帝出征的时候,冯昭仪恐怕还没出生呢,那时候在军帐之中,我们都是穿着甲胄、带着宽刀、提着马鞭随侍在皇帝身边的。”
他解下腰间的令牌,扬手向着殿外挥了一挥,等候在石阶之下的东阳王府亲卫,立刻向后退了十步,整齐得就像一个人一样。这一下,太极殿内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这支训练有素的亲卫给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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