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弟弟,”元宏微微笑着说话,“虽然你必定用不上了,但朕还是再教你最后一次,兵、不、厌、诈。朕敢一个人来这里,身上怎么可能只带一柄刀呢。”他不顾李夫人的劝阻,昼夜不停地赶回来,的确已经引得病症发作。可他一直跟元详言语周旋,等到元详放开了冯妙,又主动欺身上前,才给出了致命一击。
元详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元宏握住剑柄轻轻一转,剧痛就让他无法动弹。“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明白么?”元宏的笑意中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嘲讽,“林琅说她想要白狐毛,就是为了跟朕合演一出戏,诱骗你射中朕的左臂,朕才能隐瞒住所有人偷偷习武。朕从小左手就比右手灵便,后来又刻意练习,这只被你射过的左臂,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出其不意地救了朕的命,今天也用在你身上,谢谢你当年射了朕一箭。”
短剑在元详身体里缓缓搅动,他瞪大了双眼,像看着什么妖魔鬼怪一样看着元宏,那时候元宏还不到十岁,就能想出这样思虑深远的计谋来,骗过了所有人。元详痛苦地抽气:“你……难道……你的病症也是假的?”
元宏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他把手指撮进口中,发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呼哨。一名玄衣卫破门而入,用绳索将元详牢牢捆住。
“把他关起来,挑断手筋脚筋,留着他的命,日后还要取口供,”元宏仍旧坐在地上,冷着声吩咐,目光扫了一眼他掐过冯妙的那只右手,“这只右手,捕只野狼来,好好地喂一喂。”
玄衣卫推着元详向外走去,看见元宏一直坐在地上,并不起身,元详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元宏给诓骗住了。元宏小时候的病症是假的,这一次的病症却是真的,可元详已经明白得太晚了。
等人走远,元宏遥遥晃晃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床榻边,解开了捆住冯妙的床帐。冯妙又急又怕,气喘连连,身上不住地发抖。元宏把她勒得发红的手腕,捧在胸口反复揉捏,低声安慰她说:“妙儿,朕来了,别怕了……”
可冯妙仍旧只是抖,好半天才大声哭出来。元宏心中一痛,只当她是吓坏了,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抚摸着她垂在背上的头发。冯妙贴紧他的胸口,哽咽着问:“是不是真的?”
“什么?”元宏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中了毒,快要死了?”冯妙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住元宏的衣襟。
“妙儿,”元宏吻着她的泪眼,“朕的病症的确有些难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李冲已经帮朕找了一个很好的医者,你要相信朕,朕答应你永不分离,就一定会尽力做到的。”
天亮时,闯进宫中的乱党和城楼上的北海王亲卫,半数被当场斩杀,还有一半被任城王的人擒获。听到任城王的亲卫赶来报信,元宏的神色才略松了几分,疲惫交杂着一阵阵闷痛涌上来。
素问满身狼狈,已经悄悄退出去。冯妙扶着元宏在床榻边坐下,一面用湿帕子给他擦脸,一面听他讲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元宏接到任城王送信当天,也同时接到了始平王元勰送来的密信。元勰带着新婚妻子在平城祭拜先祖,无意间发现了东阳王世子日日与太子元恂密谋,频繁出入平城守军的驻地。一切迹象都表明,正有人挑唆太子谋反。在宫中,一定还有人与太子元恂里应外合。
始平王身边带的亲随并不多,他只能尽力拖住太子,却没办法直接调兵镇压。元宏思量再三,命李冲调集人手去平城,又叫身边随行的太监扮成自己的样子,乘着御用的车驾沿官道返回洛阳。而他自己,则日夜策马沿小路赶回来,混在任城王的兵卒中,提早进了皇宫。
他刻意略去了李夫人说得严重的部分,不想让冯妙太过担心,理着她鬓边的碎发说:“朕一进皇宫,就往这里来了,把其他地方交给了任城王去处理。朕怕极了,就算从前太皇太后想废了朕时,也从来没有那么怕过,怕来得迟了,你已经……”
冯妙知道他的意思,仰起头贴住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皇上,所幸现在已经没事了。”
元宏沉思片刻说道:“恐怕不是没事,而是马上要有大事了。其实朕刚才说的话,一大半是为了吓住元详,也是为了诈他的话,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同党。朕的大军都在南线边境上,东阳王的兵马却全都在洛阳城内,随时可能攻入皇宫。勰弟那边,因为来不及调动,也不知道能拖住元恂几天。朕倒不担心元恂,他胆小没什么主见,可东阳王世子在他身边,这对父子,都是狠角色。”
冯妙从他怀中起身:“皇上,眼下的情形危急,你身上的病症,无论如何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那些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的朝臣们,恐怕都要孤注一掷,转去支持东阳王和太子了。”
她抹去泪痕,用一双小巧的手,捧住元宏的面颊,双眼注视着他下颔上的胡茬:“不管有多难,我都会跟你一起。”
☆、290、漏网之鱼(一)
元宏用双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在她双眼上轻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不久,就是群臣聚集在太极殿议事的时候了。他很想多陪陪冯妙,安抚她这一整夜所受的惊吓,可他不能。元详胸无城府,只会是一个小小的引子,真正的杀招,恐怕要到群臣议事时,才会出现。
“妙儿,你等在这里,朕先去澄阳宫更衣……”元宏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有信使跪在门外,呈上从元恂那里送来的书信。
此时,太子元恂的叛军,正停在洛阳城北。按照东阳王的安排,他原本应该在北海王元详起事时,也趁乱冲进皇宫。始平王元勰在平城发现了太子元恂图谋不轨后,便假称愿意支持他,一路跟着叛军同行。
距离洛阳还有一天的路程时,始平王元勰才开始劝阻太子,叫他悬崖勒马,向元宏请罪,换取活命的机会。可怜元恂夹在始平王和东阳王世子中间,一边叫他及时收手,另一边叫他背水一战,他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决断,犹疑不定间便生生错过了定好的日期。
这下元恂更加慌了,跪在始平王面前,求他救救自己。始平王心里清楚,太子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掌控这些叛军的人,是东阳王世子。他叫太子写一封信,用自己来要挟皇兄。元恂起先无论如何也不敢,是始平王反复劝说,甚至替他拟好了字句,让他一句一句照抄下来,元恂才终于惴惴不安地送出了这封信。只有送这样的信,东阳王世子才会不加阻拦,而元宏看见了信上的话,便能推测出现在的情形。
华音殿内,元宏和冯妙一起看完了信上的字句。元宏把信纸团成一团,劈手掷了出去,掩饰不住满腔的怒意:“勰弟和他的正妃,现在都跟叛军在一处。叛军里的几个将领,从前曾经是东阳王的下属,迁都时他们要求留守平城,朕只当他们是不想离开故土,正好借着那个机会,顺水推舟解了他们在朝中的官职。没想到,从那时候开始,东阳王就在计划今天这一步了。”
冯妙皱眉问道:“平城的守军,也是从前东阳王的兵卒么?”
元宏摇头冷笑:“那倒不是,正是因为担心迁都时这些亲王们会借机闹事,朕从几年前就开始有意将所有的武将和兵卒定期轮换。现在宗室亲王们手中真正忠心可用的,只有自己的王府亲卫,朕原本想着过几年,连王府亲卫也全都撤掉,彻底解决了这个隐患。”
“既然这样,那些兵卒多半是被将领胁迫着起事,”冯妙一面想着,一面说道,“他们各自有家有小,未必真心愿意跟着冒如此大的风险,如果皇上能有诏令给他们,应允只处决几个带头叛乱的将领,其他人不予追究,我想他们多半还是会愿意听从皇上的诏令。”
她思虑太过,又开始不住地咳嗽,喉中一阵腥甜,多半是又咳血了。
元宏取过桌案上的琉璃杯,让她喝口水缓一缓。冯妙向他柔柔地笑着摇头,把沾了血迹的手心藏在背后。元宏也不强求,理着她的发说道:“这方法朕也想过,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把诏令悄悄带去,如果派朕亲信的人去,恐怕根本见不到勰弟的面,就会被东阳王世子斩杀了。”
“我心里想到一个人,正适合替皇上去这一趟,”冯妙凑到元宏耳边,低声说出一个名字,“只有她去,才不会惹人注意,而且,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
元宏仍旧有些犹豫:“朕并不怀疑她能做到,可是……朕和勰弟已经对不住她,万一叛军痛下杀手,恐怕她就不能生还了。”
冯妙搂住元宏的腰,轻轻叹息着说道:“能跟心里天天念着的人死在一处,何尝不是死得其所呢?”
元宏因为她这句话而心中大震,低声应允:“朕待会儿就去亲笔写一封诏令,让她带去。”
他松开揽着冯妙的手,准备返回澄阳宫去。冯妙却撒娇一般抱住他,轻轻蹭着他的身子,不放他走。
元宏心中也如窗外的浮桥小河一般,水波荡漾,一腔柔情快要满溢出来。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哑着嗓子说:“妙儿,朕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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