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沐泽握住酒杯,手指来回搓着杯壁,半晌,笑了一下,眼泪滑了出来:“我爹见这珠翠被人拆了做了新珠花,怕是倒卖了许多地方,原本好声好气问哪里来的,还怕惊到人家错过我娘的消息……可没想到,问到最后,我娘竟然六年前就死在了元村……”
“那妇人……那妇人,是个线引子,你知道什么是线引子吗?”冯沐泽说,“就是把人骗进销魂窟的诱饵。她慌话说的再圆,我爹也能看穿,我们就跟着那妇人去了元村,先是挖到了几个销魂窟……我爹当时就不行了,拖来村人问,才把我娘挖出来……不会有错了,秋池,我没办法跟你讲怎么确定这是我娘的……那话……那话太难受,我讲不出口……”
还能因为什么,她娘生得好,罥烟眉月牙眼,眼下有颗红痣,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当时的朝臣都称赞她娘冯歌赋冯左史是云州第一美,甚至能与楼皇后齐名。
惊艳倒算不上,但一定会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的美人,黄昏时分忽然到元村来,说要在此处歇脚。
那夜下着雨,美人接过村人递来的热汤水,莞尔一笑。
“那处观景亭……”她说,“是我捐的脂粉钱修建的,你们可知,那句诗是谁题的吗?”
那美人说道:“是楼皇后。”
之后,她语气又有些低落,道:“可惜,皇上跟皇后,都不在了……”
村妇问:“……您是?”
“我吗?”美人笑道,“要辞官了,我一个人回家乡去,去把《比翼录》续写完,之前写的是前半生,之后,我要补上后半生,让天下人都知道帝后之间的忠贞爱情。”
村妇问:“辞官是?”
“就是不做官了,和你们一样。”
……
那个村妇在银子和刀的逼迫下,和白宗羽说了实话。
那个美人不到一天就死了,因为她挣动的太厉害,男人们都镇不住她,以前的村长被她刺伤了手腕,一怒之下,扭断了她脖子,让她彻底安静了下来,那晚结束后,村人就把她填在了销魂窟的土洞里。
美人身上带的钱财,他们分了,金银首饰也被脱了个干净,原本要拿去集市卖,可没几天,村门口就有官兵问话,拿着美人的画像问他们是否见过。
村长这才知道触了霉头,失手钓了个‘烫山芋’,不敢那时候卖这些首饰,后来上任村长死了,小村长十分宠一个销魂窟里养了三年的漂亮妇人,于是让她做了线引子,挪到了地面上来,还把那些首饰全都给了她,想着过了这么多年了,应该没事。
后来,小村长就带着他珠翠满头的宠妇到清河镇上逛集市,碰巧,被白宗羽看见。
冯沐泽不说这些,秋池也就没再问。
他俩闷闷喝着酒,不一会儿,冯沐泽看向墙外:“今天的云霞,跟着了火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四方街安国侯府火光冲天,热浪滚滚。
人都是在做自己。
你若死了,我怕失去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下官员们的性别问题。
其实是这样的,一般来说,不重要的角色,我不会再单独强调性别,是男的下文指代词就是他,是女的指代词就是她。
此外,我不用女官来称呼,是因为女官这个词出现,潜意思就是官员这个中性称呼在这个环境中指代的是男的,这样,特用女官女帝这种词,其实就还是意味着大家还处在不是很平等的语境中。
本文的平权构架,我想老读者应该知道,这已经是第二代了,前有萧成奠基,平权已六七百年,男女官员比例包括整个环境语境,基本都是平等的,所以不存在特地在官员前加上女的用来区别,因此不强调,就更符合大框架的时间线逻辑。
那么,大家无聊了可以来猜,文中出现的无名无姓只说过几句话的官员甲乙丙丁们,都是啥性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无解,路人们我大纲上就没标性别)
☆、比翼鸟
大火烧起来之前, 门童放沈情进了侯府。
白宗羽站在院中,他把手放在额上, 眯起眼睛, 正望着墙外枝叶繁盛的老树, 末了, 收回目光, 笑着说:“沈情,你身上的官服呢?”
“脱了。”沈情说, “我下值了,来找白大人喝酒听故事。”
白宗羽却问:“听什么故事?”
“你今天要讲给我的故事。”沈情正了正神色, 向前走了一步, 目光坚定道, “是我误解了,以为你在拖延时间。其实你今天说的, 根本就不是元村的祭火台, 你看到了小乔, 讲的……是关于他的故事。”
“错了。”白宗羽浅笑着摇头。
错了?
白宗羽道:“我只是在回忆那时候的我们。”
风起,墙外的树沙沙响, 白宗羽站了好一会儿,等风停了, 才回过头, 手一伸,微微弯腰:“沈姑娘,请进, 花厅里的海棠开了,我们去那里说故事,你没见过我夫人,如果她在,一定会很喜欢你。”
沈情跟着他进了花厅,海棠花几乎已经败光了,剩下几朵,凄凄惨惨挂在枝头,明艳的颜色熟透了,仿佛火一般灼眼。
白宗羽让她坐下,自己到推开门,到里头的小隔间里取了茶。
“侯府的人呢?”
“都遣走了。”白宗羽说,“我需要静养,见谅。”
他似笑了一下,亲手给沈情满上了茶。
“有年轻人愿意听我说故事,我心里很高兴。”白宗羽看起来确实很开心,表情轻松,“让我想想,这次好好给你讲故事。你喜欢什么样的开头?”
“白大人随意就是。”
“那就从我在云州做郡守时讲起吧。”白宗羽道,“你知道,楼闻悦的生父,是云州人吗?”
楼闻悦……楼皇后的名字。
沈情来之前做了准备,因而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她强装淡定的点了点头:“说是云州某个族的族长,叫程奚。”
白宗羽嗤笑一声,看了眼沈情:“果然,无论何时,举世闻名的美人,大家都知道。”
据闻,楼皇后的生父程奚是典型的云州美人,白皙高挑,冷面冷眼,因官话说不顺溜,索性也不怎么说话了,被楼皇后的生母拐回京城后,到死都没再回过云州。
白宗羽说:“你要想知道程奚长什么样子,其实看乔仵作就知道了,到底是沾亲带故的,乔仵作身上有程奚的影子,那双眼睛,尤其相像。”
沈情眼睛稍微张了张,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和程奚长得像且沾亲带故,也就是说……白宗羽是在暗示她,小乔是昭懿太子?
白宗羽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接着说道:“程奚性子怪,据说当年被楼家家主设计骗到京城,又被软禁在老侯府,心中生怨,就引诱了楼家的一位下仆,等到家主察觉时,那下仆已经快要生产。”
“啊?”沈情惊的,差点失手打翻茶杯。
她只知道市井流传的是程奚不怎么喜欢楼家家主,又因终年被囚侯府,所以郁郁寡欢,很早就病逝了……她以为这人是个病秧子,没想到,白宗羽口中的程奚,竟然还是个带刺的。
白宗羽道:“孩子自然无辜,所以楼家人就养大了那个孩子,这后来,才有楼闻悦和程启。”
沈情明白了。
她听了无数次,楼皇后的书伴飞鸢,与楼皇后相像,且举手投足亦有大家风范。
沈情问:“那孩子可是……”
“飞鸢。”白宗羽点头印证了她的想法。
沈情失语,半晌无言。
白宗羽似是很满意这个开头,笑眯眯点了几次头,又接着讲:“咱们就从楼闻悦开始讲。”
他拨弄着漂浮的茶叶,垂眼想了一会儿,说道:“楼家百年世家大族,楼闻悦出生时,正是楼家鼎盛时期,她的生父又是有名的美人,七岁之前,她大多时候是跟在生父身边,得天独厚的条件,养出了个传奇美人楼闻悦……”
沈情有些疑惑:“怎么说?”
“程奚是云州人,再具体些,他是云州南部,崖山佘兰族人……”
沈情总觉得佘兰族很熟悉,她使劲想了想,猛然想起她之前看到《山水志》中,有佘兰族的记载。
沈情眼睛瞪大了:“不……不是吧?”
“看来你书读得不少。”白宗羽似是能读心,笑道,“不错,如你所想,佘兰族信奉神女教。”
沈情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扶着桌子,耳边嗡嗡响。
“神女教……”
白宗羽又道:“不过程启倒是更像母亲,现在来看,真是万幸。程启三岁时,程奚就病逝了,可能因为楼闻悦是程奚带大的,程奚去世后,楼闻悦闹着要去云州,没办法,楼家家主就把楼闻悦送到了云州林岚书院,程启则因年纪小,留在京城开蒙。”
“楼皇后……在云州待了多久?”
“十年。”白宗羽笑道,“我和楼闻悦,是同窗。不过我进书院晚,与她只有三年同窗之谊,对了,与我们一起读书的,还有沈非。那时候,大家关系还都不错,现在想想,物是人非啊……”
“那您夫人?”
“我与我夫人……从小一起长大。”白宗羽说,“我入林岚书院,她则因会试得了头名,又向往京城,去了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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