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立脑袋被夹,有些气短,一时接不上话。
郑青菡望着曾立背影道:“外官不奉命,不能随便回京,曾立身为边关右将军,可是奉命才回的京都?”
容瑾道:“你我大婚,天大的喜事,还不值得他回趟京都城吗?本就有事要商量,正好使个碍眼法,借咱们婚事见面,也好不让旁人起疑。”
这人,原来也会算计,连大婚日子也用来算计!
郑青菡咬咬唇,神气凝重地道:“候爷,您能不能不要再‘夫人长,夫人短’的叫我?”
容瑾抬抬眉头,惑道:“不叫夫人,叫什么?”
至于叫什么,郑青菡还没想好。
容瑾顺理成章地道:“既然你没有想好,就先这么叫吧!”
说完,往小楼外走去。
郑青菡小跑几步跟过去,不耻下问道:“候爷,咱们去哪儿?”
容瑾凉飕飕道:“三更半夜,能去哪儿,自然回屋睡觉。”
睡——觉?
郑青菡脸色尴尬地问:“喜房里只有一张床,咱们两个人,候爷不介意吗?”
容瑾很爽快地道:“不介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新婚一日
诚然候爷容瑾不介意和她共睡一张床,但郑青菡本人是很介意的。
秋千院内夜沉沉,郑青菡坐在喜房内,手里拈着杯子,心里头在琢磨:“这只杯子是砸了好,还是不砸的好?”
容瑾换身便服,泰然自若的爬睡觉,敲着床沿对郑青菡道:“夫人,过来睡觉。”
郑青菡隔着八丈远的地方,弱弱地道:“一块睡不太合适,依我拙见,还是打个地铺为好。”
“你见过夫妻两人睡觉,一个睡,一个睡地上的吗?现在是冬天,睡地上会冻死的。”
郑青菡干笑两声,道:“咱们也不算是夫妻……。”
容瑾脸色有些不好看,一脚踢开被子,从喜床跳下来,把郑青菡拉到床沿,语气不善道:“叫你睡就睡,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郑青菡一只手撑住床沿,一只手还紧握着白瓷杯子。
容瑾极野蛮地夺过杯子,拿水壶往杯里注满水,放在喜床中间道:“一人睡一半,以杯子为界!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不要觉得我长得好,心地也会好,再不睡,休怪我……。”
话没说完,郑青菡已经一骨碌爬,整个人躲进被窝里,嘟呶道:“我就知道候爷重信守义,不会碰我一根头发丝。”
容瑾熄完烛火,从她身体上踏过去,阴侧侧道:“闭嘴,睡觉!”
郑青菡闭上眼睛,心里清明一片,和小候爷容瑾同床共枕,再想睡也睡不着。
良久,郑青菡翻了个身。
过了良久,郑青菡又翻了个身。
又过了很久很久,郑青菡再次翻了个身。
黑暗中,阴森森地声音传过来:“夫人,你小心点翻身,当心把茶杯摔地上去,候爷府门口还伏着一大帮子人,要是听到杯子落地声全冲进来,你丢脸,我也丢脸。”
郑青菡心里猛得一冷,连打几个寒噤。
容瑾又道:“候爷府守卫密布,他们要是不小心冲进来被砍成肉酱,你可不能怪罪为夫。”
郑青菡止住打寒噤,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
容瑾不再说话。
郑青菡动也不敢动,无眠。
早上起来,相安无事。
容瑾吃完早饭,坐在晨光里看书,郑青菡一边抹脸一边用眼光瞥他。
瞥了半日功夫,容瑾把书放下,猛地转头望她:“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郑青菡吓一跳,毛巾就落到地上。
容瑾走过来,捡起毛巾,在水盆里洗干净,重新递给她道:“把眼屎擦干净再瞥我,不然看不清楚。”
“再者,自家夫君,要看也得光明正大的看,不要偷偷用眼睛瞥。”容瑾肃着脸道:“习惯实在不好,你要改。”
郑青菡讷讷接过毛巾,说不出话来。
容瑾递完毛巾,又递过来一块白色的手帕。
郑青菡正想拿着擦手,听见容瑾道:“上回你装疫病,吐我一身血!过来,在元帕上也吐几口。”
元帕?
传说中验证姑娘清白之身的元帕?
郑青菡捧起元帕,从随身的药袋里掏出粒透明小药囊,用手一挤,元帕上顿时溅满星红点点。
容瑾瞪着她道:“你上回,是不是就拿这鬼东西骗得我?”
郑青菡老实作答:“实不相瞒,只要多咬几粒在嘴里,就能喷出淋漓不尽的效果。”
容瑾:“……。”
候爷府里没有长辈,敬茶、磕头的礼数全免。
容瑾带着郑青菡逛完一圈园子,走到偏园的树林,一头金钱豹从树林里缓缓走出,瞳仁磷光闪耀,灰白色锐爪不停着地面,划出一道道深陷的痕迹。
金钱豹大声咆哮着向郑青菡飞扑过来,郑青菡想起在寒山后院,差点被这只豹子咬死,恨不得一脚把它踹飞。
当初,郑青菡用足十分力道,才把豹子的右前腿打断。
金钱豹虽是动物,但在动物界里智商颇高,非常记仇。
当下,一人一豹都红了眼。
金钱豹的爪子几乎要碰到郑青菡肌肤的时候,容瑾微微垂眼道:“小宝,这是为父刚迎娶的夫人,日后便是你娘亲,你不可伤她。”
郑青菡:“……。”
金钱豹张口就能吞下一个人,从头到尾的优势就是兽性泯然,这么大只的凶残动物,容瑾居然给它起名为“小宝”。
对,你绝对没有听错,它就叫“小宝”。
这只咬死蒋家姐妹,咬残郑苒苒,还把她咬伤的金钱豹,容瑾叫它“小宝”。
更匪疑所思的事情是——容瑾让她当这只破金钱豹的“娘亲”。
容瑾面色端穆地对小宝道:“你娘亲作恶多端,打伤过你,人品也差,一肚皮心机,但你不能记仇,为父既然决定娶她,她便是你的亲人,你忍屎忍尿也要忍下去。”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当初,你不知道她会成为你娘亲,我也不知道她会成为我夫人,咱们才会气她、伤她、害她。”
“倘若早知会有今天,你自不会扑她咬她食她,我也不会害她伤她杀她。”
“白玉隐于顽石里,黄金埋入污泥中,世间好物难辨,你不是通天灵兽,为父也不是神仙修罗,哪能凭肉眼瞧出一个人的本质?”
“小宝,当初你遇见你娘亲,只当是个各自南北的陌生人,才会待她无情无义!现在,她嫁进候爷府,就是候爷府的人,别人要是嘲笑她、诋毁她、伤害她,你一定要以命维护她。”
“先前的事,你娘亲向来宰相肚里能撑船,想必不会再跟你计较?”
“她若是非要跟你计较,你也别太客气,必竟你娘亲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在她手里也没讨到便宜,但你是爷们,终归要处处容让她。”
容瑾停话,定定望向郑青菡,半晌,突然温声地道:“夫人,你觉得我跟小宝说的话,对不对?”
郑青菡觉得可气又可笑,容瑾跟小宝说的一段话,分明就是讲给她听的。
要说容瑾害她、伤她、杀她,她又何尝不是害他伤他杀他?
两人可谓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当时的局面,各自为营,没有谁对谁错。
世间万事,从来没道理可讲!
初见时,容瑾拿箭,郑青菡清晰地记得,他的弓越拉越满,手腕撒放,箭刃衣裳,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右胸,血喷射而出,染红脚下的白雪。
那日,大树上的雪被风吹散,偶有几十朵翩跹落下,散在她如墨的长发上。
那时的他们,如何会想到眼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新婚回门
成亲三日,花好月圆,除了天气越发寒冷,其它都好。
容瑾重诺,待郑青菡规规矩矩,丝毫没有逾越。
今日,相国府设宴款待新婿,郑青菡偕同容瑾一起回府。
新婚三天回门,是一项必不可少的礼节,容瑾很重视。
容瑾挑件紫色直裰长袍穿在身上,腰束黑色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块透明佛印,上刻几千字的苍头佛经,小模样贵色逼人,威仪凛凛。
郑青菡往他旁边一站,硬生生被比下去。
马车一到相国府,容瑾迈下马车,路人皆向他投以惊艳的目光,就跟在窑子里看到花魅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
容瑾脾气不太好,脸色戾沉,四周的人群立即如鸟兽散,顿时安安静静。
郑青菡随后下车,领着容瑾去正屋。
撩帘子进屋,蒋潋从内室迎出来道:“可把你们盼来。”
朝着郑青菡说话,眸光却落在随后进屋的容瑾身上。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蒋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容瑾的长相过于浓丽,仿若天边的火烧云,绮丽绚烂,赤烈斑斓,好看顾然好看,偏让人生出种距离感。
凡事,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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