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次提到袖中丝,萧挽风的神色终于变了,他狭长的凤眸中似乎有一道利光闪过,却转眼便恢复了正常,一眼望过去只能从他上挑的眉眼中找到无尽的倦怠,夹杂这一丝并不隐藏的审视,叫人看不出喜怒来。
“世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傅弦歌并不清楚巫马胤昔遇刺一事已经交到了萧挽风手中,更不知道他已经将那片袖中丝铁片收了起来,只是鉴于自己的双重身份都与萧挽风有了交集或者说可能会有交集,提前做一下预防,全然不知这举动落到萧挽风眼中便成了与其初衷截然相反的欲盖弥彰。
“哦,”萧挽风半敛了眸子,将其中神色都收敛了起来,带着些嘲讽的语气有些发冷:“没什么,本世子只是觉得奇怪,你的字字句句都应了本世子的心思,便不由得想,莫不是千川公子当真有种洞察人心的本事,是以做起生意来面面俱到?”
“世子见笑了。”
听到萧挽风的前半句,傅弦歌的心便没来由的一跳,还以为自己弄巧成拙了,可萧挽风却明显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欲望,于是只好安慰自己说说多虑了,毫不谦虚地承了他这句夸奖。
“你与缇刑司之间是敌是友其实本世子并不关心,你我之间的联系,不过是为了所谓‘枪支’的制造,除此之外,你不必与我解释太多。”
“世子说的是,缇刑司所造暗器天下无双,在下也不过是偶尔才得以窥见一二,这才会找到一点可能性与世子多聊了几句,世子若是不愿意,咱们不提也就罢了。”
傅弦歌借坡下驴之事做的不少,因此此时转移话题丝毫不觉得生疏,反倒是萧挽风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对于千川公子今日的“坦白从宽”感到有些惊讶,旋即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道:“不过根据本世子的消息,沐阳郡主与缇刑司牵扯远比你想象之中要大,若是你当真想从中谋点什么,所作所为便要多加思虑几分了。”
此人难得提点旁人,看上去莫折千川似乎是要为此感恩戴德,傅弦歌却敏感地从中嗅出了些别的意味,若是没想错的话,他这话的意思应当是——他在警告自己不要去找傅弦歌的麻烦!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茵陈弄月
只可惜傅弦歌向来不喜过分解读他人意见,因此这念头在她脑中不过是一瞬即逝。
因此傅弦歌爽朗地笑开了,只当做这是萧挽风对自己这个盟友的好心提点,有哦寒暄了几句将话题从这件事情上引开。
今日找傅弦歌过来,原本萧挽风也并不是想要知道他与刺杀巫马胤昔的那一伙人是否有所联系,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顾家与莫折千川统统头牵扯了进去,既然此事已经交给了他萧挽风,那么他也就自然有无数的理由来将此事瞒过去。
萧挽风心中清楚得很,巫马信将此事交给他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能力,对于事情的真相他或许并不是十分在意,否则也不会一个盯着的人都没有就这样全权交给了他,而以权谋私这种事,萧挽风做起来可没有丝毫的负担——能换取两个大好助力,便在巫马信面前再装一次无能又如何?
二人正在这里商讨这些事情,另一边的茵陈却带着自己的小丫鬟急匆匆地来到了弄月的房门外。
这个时辰的春风一度并不热闹,晚间几乎闹疯了的姑娘们还没起来的也多,弄月这才刚洗漱好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房门就被人敲响了,心中正奇怪呢,茵陈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弄月姐姐,你在吗?”
弄月是春风一度当之无愧的头牌,茵陈虽然也并不差,但是终究是少了开张那日一曲《梅花三弄》艳惊四座的名气,因此这春风一度中,想要巴结她的人并不在少数,会这个时候过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正在给弄月梳妆的丫头听见了声音,询问似的看向她,见她点了点头后这才转身去开门,茵陈顾不上诸多礼仪,急匆匆地便进来了,刚走进里屋便看见还穿着中衣的弄月,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可既然都已经来了,她也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南阳世子的名声那是臭名远扬,再加上与千川公子早有积怨,此时若是因为她打了起来,这叫她日后如何自处?
因此她也顾不上许多,愣了片刻后便给弄月行了一个大礼:“求弄月姐姐救命。”
两个小丫鬟被茵陈这动作吓了一跳,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该如何是好,反倒是一脸睡眼惺忪的弄月没什么反应,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压根不在意。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茵陈进来的时候来得太急也没顾得上关门,十一月的冷风便从门外灌了进来,就连茵陈自己的双颊都已经冻得有些发红,弄月却像是根本没受到影响似的。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茵陈,这才伸出手去虚扶了一把,嘴上说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说话。”
大概古人求人之前都比较喜欢先下跪,因此茵陈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虽说是扶着弄月的手,但目光却无比倔强:“我知道弄月姐姐向来深得南阳世子宠爱,此次茵陈前来便是为了请求姐姐施以援手,还望姐姐不要拒绝。”
茵陈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了,眼里满是焦急,语速快得很,似乎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耽误,可谁知弄月听完后神色却愈发古怪,到后来便干脆悠闲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紧不慢的态度叫人看了便觉得着急:“妹妹心急如焚不假,可在我看来,我却完全没有走这一趟的必要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伉俪情深
金陵在天子脚下,大晟朝经过了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后,算得上是盛世太平,关家作为百年不衰的簪缨世族,在金陵的宅子与王公贵族相比却并不十分出色。
洛河关家繁盛百年,本家却一直蛰伏于洛河一带,帝王衰而关家出,帝王盛则关家隐,将匡扶社稷四字做的一丝不漏,丝毫不留恋于权力,这也是为何历代帝王能够容忍这样一个家族存在的重要因素。
而关家在金陵的这一处旧宅还是太祖皇帝赐下的,如今关家少主关子瑾便暂住此处。
关玉燕早就打发了身边跟着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走到了关沁儿的床前,面对这个二八少女时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担忧:“你怎的这样大意,竟连怀孕这样的大事也如此不放在心上么?”
“是你太大惊小怪了,我不过日日在这屋子里闷着无聊罢了,听闻皇上新封了一个郡主,我便想去凑凑热闹,谁知会遇到这样的事?”
关沁儿生了一张鹅蛋小脸,肤色莹白,因为动了胎气的缘故嘴唇并不十分红润,看上去便平添了许多柔弱。
她安慰性地拍了拍关玉燕的手,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姑姑就莫要教训我了,沁儿知错了,若是早知会惊动姑姑与诸多长辈,沁儿便是无聊死也不会出门的。”
她把一番懂事的话说的委委屈屈,关玉燕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可这小丫头是全家人捧在手上的宝贝,她又能如何?
因此她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关沁儿的鼻子,又嘱咐了许多别的事情便起身去前院打发那些听到一些风吹草动赶过来的“不知名”亲友们,关家势大,关沁儿虽然乖巧,却从小体弱多病,日后可要如何管理好这些琐事?
若非是关沁儿有孕在身,关玉燕是如论如何也不会这样惯着她的。
关玉燕离开后,为了避嫌而来到书房的关子瑾便回来了,他才刚推开房门,见到的便是自己的妻子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靠在美人榻上的情景,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挥手让小丫鬟们都下去,这才亲自走到了关沁儿身边,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夫君。”关沁儿本就只是小憩片刻,听到动静便知道是谁来了,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来,伸出手来抓住了关子瑾的手。
“嗯,是我。”在外人面前,清宴公子向来是最温润体贴的,在家中更是将一分的细致发挥到了十分。
他似乎是怕关沁儿冻了手,便小心地将她的小手握起来,温暖的体温便顺着皮肤仿佛要蔓延到心底,恨不得燃出一场大火来才好。
“你这屋子炭火烧得太旺了些,也该稍稍开些窗。”
“我听说北方的人到了冬天都是烧得地龙,只可惜咱们这宅子太老了,又不常住,否则还能学学金陵其他权贵们烧上地龙,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了。”
关沁儿说着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向往,惹得关子瑾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都快要当娘的人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咱们洛河连公主都嫁过去了一个,你又何必要去凑一个郡主的热闹?”
“那又怎么一样?”关沁儿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来,于是只能缄口不语,关子瑾也不与她计较,问了几句关玉燕后便嘱咐了她一长串的要注意的问题,直到见关沁儿脸上流露出一丝倦意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