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不提安氏的功劳,在外人眼中这便是安氏居心叵测毫不关心府中庶女的形象,傅弦思心中通透,顿时不敢小觑这位病恹恹的四姐姐,笑道:“四姐姐说笑了。”
半承认的话无疑是坐实了安氏打压庶女的罪名,傅弦歌脸上笑意更浓。
看来这位五妹妹果然不是那么好惹的呢,方才她那一番话看似无意,却点出了最重要的两点:一来她年纪尚小,那么她对于礼仪之事考虑有所欠缺也是可以理解的,安氏话中的机锋瞬间变被瓦解,二来姨娘都让她多多亲近安氏,可安氏却连这等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有教过,反而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可不就是其心可诛?
傅府里的这位庶女与私生女相视一笑,倒真叫人品出了一丝姐妹情深的味道,安氏脸色虽难看却能勉强隐忍,傅弦玉却管不了这许多,冷哼一声嘲讽道:“咱们是去参加宫宴的,不是参加花魁选美的,两位妹妹如此盛装是要做什么?”
正文 第六十五章不尊嫡母
傅弦玉说这番话的时候忍不住地流露出恶毒,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恨不得从傅弦歌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秋日本就天高气爽,纯净的蓝既不张扬也不媚俗,却让人眼前一亮,更何况傅弦歌这一身的料子薄如蝉翼,如同烟雾般飘渺灵动,行走间衣袂飘飘,便更盛人间仙子,而这如烟锦价值连城,是南阳每年的贡品之一,倾尽南阳之力每年也只能得十余匹,是以即使是在宫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见其珍贵。
而民间也就只有千川阁千金一掷或许能有幸得一匹如烟锦,傅弦玉就曾花重金在千川阁购置了一方如烟锦的帕子,交于京中最好的绣娘绣上花样,来来回回不下一千两银子,这还是傅弦玉央求了安氏许久才得到的好处,就等着有一日能在京城贵女们面前露露脸。
可如今,对于傅弦玉来说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的帕子还躺在她的袖子里,傅弦歌却大摇大摆穿着如烟锦的衣裳招摇过市,只要一想到这样金贵的料子却如同稻草一般穿在一个贱人身上,傅弦玉可真是差点没一口咬碎了后槽牙!
还有那一整套的水晶头面,且不说那白水晶是不是莹白似玉价值不菲,即便是一套最简单的金银头面没有几千两却也是买不下来的,更何况傅弦歌身上的这一套首饰样式清丽脱俗,与如烟锦相得益彰,更加显得她整个人如玉一般精致剔透。
傅弦歌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面黄肌瘦病恹恹之色,琉璃眸子中仿佛溢着一层光似的神采奕奕,略上扬的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狡黠灵动,如果不是青天白日,傅弦玉大概会以为自己见了鬼。
嫉妒如同野草一般见风即涨,死死地缠着傅弦玉让她的呼吸都沉重起来,然而傅弦歌对此恍若未觉,只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轻咦了一声说道:“怎么难道参加宫宴不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吗?听姐姐的意思是这下元节宫宴并不重要,不值得打扮一番么?可妹妹今日第一次入宫,一想到能有如此荣幸,便一直紧张的很呢。”
“没见过世面的……”
“弦歌!”安氏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打断了傅弦玉的讥讽,要是按照傅弦歌的说法,那可是藐视皇权!
想到这里安氏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对傅弦歌说道:“你年纪还小,会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问我好了,我是你母亲,总是该体谅你的。”
傅弦思惊讶地看着只交锋片刻便败下阵来主动请和的安氏,心中思绪翻涌不定,旋即却又听见傅弦歌轻快的声音:“母亲说的哪里话,女儿自然知道母亲对咱们的关心不输给三姐姐,您说是吧?”
“四……”
眼见着安氏吃瘪,傅弦歌一路畅通无阻,却在安氏示弱后立即借坡下驴放过了她,这让傅弦思差点喊出来,幸好她反应及时才没让那一声“四姐姐”从嗓子中溢出来。
这是傅弦歌和安氏的战争,她即便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安氏,却也不应该插手的。想通这一点后傅弦思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乖巧又伶俐。
傅弦歌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听着安氏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是自然,咱们府里头的姑娘们都是一样的。”
安氏与傅弦歌之间的对话终于让傅弦玉勉强压下了眼看就要喷薄的怒火,脸色却依旧不虞:“母亲是处处为咱们着想,可是四妹妹究竟把不把母亲的颜面放在心上那可就不一定了。”
傅弦玉一开口安氏就暗道不好,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可傅弦玉不依不饶,偏要找傅弦歌的麻烦,这几句话的时间,安氏已经意识到傅弦歌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可这种时候她也没有时间去多想,只想赶紧打发了她好结束这场闹剧。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傅弦歌闻言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有些无辜地看着傅弦玉:“姐姐何出此言?”
不等安氏来打圆场,傅弦玉便抢先说道:“为了周全府中姐妹的礼仪,母亲一早就备好了府中诸位姐妹的首饰衣裳,你却完全不在意母亲的意见,全然是自己挑的样式,还敢说你不是不将母亲放在眼里?”
傅弦玉的质问掷地有声,又是吸引了许多注意力,安氏一愣,没有想到傅弦玉此次竟然超常发挥,这一番话竟挑不出错处来,一时间便掐灭了开口的冲动,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对傅弦玉说道:“玉儿万万不能这么说,弦歌就算是再怎么不对,那也是你的妹妹,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回家关起门来说才是。”
这一番看似在斥责傅弦玉的话却无形中坐实了傅弦歌不尊嫡母的不孝之名,这样的伎俩让傅弦歌眼中不由得乘上一丝笑意,突然发现偶尔这样斗斗法还是挺有趣的,见惯了老油条一样的奸商贪官,和这样养在深闺为了一点衣裳头面恩宠名誉的女子动一动嘴皮子就权当是放松好了……
傅弦歌似乎是不敢相信傅弦玉的职责,神色又是为难又是难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傅弦玉顿时冷哼一声,道:“平日在府中便罢了,你穿成这样与我们去参加宫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傅府嫡女,母亲平日给你的还不够么,需要你大老远地去宫宴上丢人现眼?”
一听见这一番话,围观的百姓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对于这位傅府四姑娘平日在府中不分尊卑竟敢打压嫡女的话头悄然传开来,竟生生将她说成了一个嚣张霸道愚昧无礼的不孝女。
傅弦歌轻咬着嘴唇,琉璃眸子上已经晕出了一层水雾,委屈又倔强的样子让傅弦玉心中怒火又起,周围百姓的话传进她耳中,便让她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你在府中没有规矩不要紧,但是出了傅府的大门,丢的就是傅府的脸,可别让他人以为傅府的家教都是如你一般。”
这样的话就太过刻薄了,安氏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她,周遭百姓的议论声却更大,无一不是说傅弦歌的不是,完全没有人觉得傅弦玉的行为过分,她便压下了这份心思,以同样心痛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女儿的神情看着傅弦歌。
眼看着傅弦歌在这样的攻击之中身形摇摇欲坠,傅弦思心中一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站在哪一边,便去偷偷去看傅弦歌的神色,见她脸色发白至今仍带着不敢相信的神色,有些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看来还是她高看傅弦歌了,如此轻易地便被傅弦玉翻了局,此时得罪安氏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方才她还和傅弦歌说了那些话,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安氏迁怒……
就在傅弦思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一直站在傅弦歌身边的清思终于忍不住了,在一片议论声和傅弦玉刀子一样的目光中往前一步,对着安氏猛地跪了下来:“夫人误会了,我们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姑娘原本是想遵从夫人安排的,可那些东西……求夫人做主!”
正文 第六十六章人心各异
“清思!不要说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没有想到,清思口中的“做主”更是引起了无限遐想,傅弦歌却突然喝止了这位挺身而出的丫鬟,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傅弦玉这才发现跟在她身边的人竟然不是连翘,顿时皱起了眉头,开口便要呵斥,安氏却意识到傅弦歌可能会有后招,本想打断这两人,傅弦歌却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以一副训斥丫鬟的语气对清思说道:“这种小事何必来劳烦母亲,不是都已经无事了么,你休要再起事端!”
事端?
这样的转折乃是坊间流言中最精彩的部分,因此百姓们纷纷停止了议论,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场大戏,只听见清和说道:“姑娘!是他们欺人太甚,竟然还换了夫人给你的东西,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您还要忍着做什么?”
她的语气里满是委屈不甘,对傅弦歌认罪似的磕了一个头后又迅速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匣子,对安氏说道:“夫人您看,不知是谁将我们姑娘的首饰换成了这等破败东西,这样次等的玉,哪里是人用的,姑娘现在可住在傅府呢,是在夫人的眼皮底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夫人绝对不能轻饶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