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落下,那宫女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惨白地跪下来:“娘娘!奴婢……奴婢是猜的,猜的……”
“不过是参加一场小小的宫宴,傅大人想要请一位宫里放出去的嬷嬷轻而易举,本宫若是偏偏横插一脚是不是显得太过多此一举了些?这样的异常若是传了出去,你叫旁人如何想本宫?”
“娘娘饶命!是奴婢嘴笨,奴婢说错了话……娘娘饶命……”
“本宫也没说要让你的命,这么慌张做什么。”听见这句话的宫女顿时松了一口气,傅弦佩却又继续说道:“不过这宫中最怕的就是说错话,你既然嘴笨,那就不必待在这儿了,展茗,拉下去吧。”
说着傅弦佩再也不管那宫女如何哭喊求饶,轻轻揉了揉脑袋扶着一旁的宫女往里面去了,而那个唤做展茗的宫女毫不留情地一掌劈在了那宫女后颈,把她弄晕了过去,而后竟毫不费力地将她扛了起来,迅速离开了。
偌大的宫廷,每日不知枉死多少冤魂,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宫人的下落……
在金陵城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的暗流终于在一场简单的宫宴上交汇碰撞在了一起,而身处这一方漩涡中间的人却恍然未觉,日子转瞬便到了下元节前一天。
傅弦歌托莫折言代替自己明日去看望疯和尚,自己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南棠院,听连翘一个劲儿地鼓动自己一定要在宫宴上大放光芒。
“姑娘,您要知道,这宫宴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您要是能在宫宴上艳惊四座,那一定会大大提高您的身价,您马上就要及笄了,这亲事可还没有下落呢,若是在宫宴上能入得了哪位贵公子的眼,那您日后的日子还愁不好过吗?”
“更何况那宫宴上可还有皇上和皇后都在的,说不定您还能得了皇上的赐婚呢,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还有宫里的诸位皇子,哪一个不是丰神俊朗,姑娘您可要把握好机会……”
“您自小在庄子上长大,恐怕琴棋书画也不怎么精通,咱们金陵城里的贵女们向来最有才情,比这些怕是要落了下乘,依奴婢看您不如另辟蹊径,若是能在宫宴上献上一舞定能艳压群芳。”
苏嬷嬷站在一旁和清和一起为傅弦歌试戴安氏送来的衣裳首饰,听见连翘这越来越不像话的言论顿时皱起了眉头,但是傅弦歌一直神色淡淡,任由着她二人摆弄,一边似乎十分认真地听着连翘的话,甚至偶尔会“嗯”一声表示赞同,苏嬷嬷便也不便开口呵斥。
见无人阻止,连翘心中更是得意,一想到傅弦玉所允诺的好处,嘴里的话更是散落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外倒,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来憋得狠了。
傅弦歌则是静静地听着,一丝不耐的神色也没有。
只是这连翘倒是有趣,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傅弦歌不是朝廷二品大员的女儿,而是春风一度里以色艺取悦男子的姑娘,她也不知是觉得傅弦歌从小在庄子上长大是以没什么见识还是怎样,时不时就拿“赐婚”来当做诱饵,就好像皇上赐婚是大白菜,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原本傅弦玉要是想要在宫宴上算计她的话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在最后一天把连翘送到她身边,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才对,但是她既然提前把连翘送过来了,傅弦歌就应该想到她那陷害的点子也不会多有新意才对。
思及此处,傅弦歌又觉得有些无趣,由着清和给自己试衣服的时候冲她瘪了瘪嘴,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清和的嘴角都翘了起来,又像是遮掩似的轻咳一声把那点弧度又压了回去,这才对连翘呵斥道:“在姑娘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也是要和姑娘一起进宫的人,还不赶紧去收拾准备一下?”
苏嬷嬷在一旁唱红脸:“连翘姑娘我看你也累了,还是去好好准备一下,虽说咱们是做奴婢的,但也是代表得主子的门面。”
由于刚到南棠院的那一遭,连翘也不怎么愿意在这里服侍这个“寒酸”的四姑娘,就算是开了小厨房又怎么样,柴米油盐都凑不齐,还比不上从大厨房提过来的。
因此连翘也没有犹豫,应了一声便要离开,一转身又有些不放心似的对傅弦歌补充了一句:“姑娘您可千万要记住了,一定要献舞啊。”
如此不知尊卑!
苏嬷嬷狠狠皱起眉头,然而连翘却没有注意到,高高兴兴地走了,苏嬷嬷这才提醒道:“这样的性子若是放进宫去,怕是要出乱子。”
“无事,她明日去不了。”
傅弦歌并没有告诉苏嬷嬷她的计划,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提,苏嬷嬷便明白了傅弦歌早有计划,于是放下心来,将傅弦歌头上的首饰一一拆下来,清和说道:“安氏当真是司马昭之心,送这等首饰来是要恶心谁?”
“她和傅弦玉摆明了要我出丑,这难道不是在意料之中的么?”傅弦歌指尖夹着一根白玉月季簪子,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嘲讽,她拍了拍苏嬷嬷的手,示意她不要计较清和口中的不敬,继续说道:“平心而论,这式样倒是不错,就是材质差了些。”
“您还说呢,奴婢看安氏就是以为咱们没见过什么世面才拿这种次等玉来糊弄人,还有这翡翠,一点也不透,这些式样凑到一起,便是天生的美人坯子也要被埋没了,奴婢都瞧不上,姑娘您就别寒颤别人了。”
“你呀,也是被千川阁养刁了。”傅弦歌无奈地点点清和的额头,把那簪子递给了苏嬷嬷:“都收到匣子里,明日我用得上。”
终于拆完了一脑袋笨重呆滞的簪子步摇,傅弦歌便张开手任由清和替自己宽衣,和首饰不同的是,这衣服倒是好料子,针线也不错,只是花样实在是平庸,颜色也都显得笨重,在袖口和领口都做了手脚,让人看上去身材臃肿,若是再配上那一水的次等簪子,当真是万丈光芒都能被压下去。
她穿上这样一身去参加宫宴,若是老老实实地龟缩在众人背后便罢了,偏偏那连翘还撺掇她献什么舞,当真是嫌丢人没有丢大。
傅弦歌只是不明白,她如今也不过是一个私生女,安氏和傅弦玉怎么就和她如此不对付?
只可惜她打定了主意要借这一次宫宴崭露头角,怕是不能如同以往一般任由安氏摆布做一个怯懦的隐形小姐。
清和看着安氏送来的衣裳,忍不住撇撇嘴,旋即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姑娘,清容今日一早就把东西都送过来了,您要不要试试?”
正文 第六十三章敌意
“不必了,好礼自然要等到明日一起奉上。”
清容的办事能力,傅弦歌自然放心,又招了方世隐进来,将一包药粉交给他,命他晚上洒在连翘的烛火中。
这南棠院本就小,当初清容清和身份她的一等丫鬟都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了,那连翘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受重视才能得了一间单独的屋子不成?想要从傅弦歌这里讨便宜可不是如此简单的……
随着清和苏嬷嬷各自去忙了,方世隐便肆无忌惮起来,问道:“这药粉是干什么的?”
“不过是让人疲惫些的东西,让她明日不能与我同去罢了,你不会以为我如此毒辣,想要给那丫头下什么毒吧?”
看着傅弦歌那不在乎的神色,方世隐不由得耸耸肩,道:“在我面前主子你就别掩饰了,这连翘心怀不轨,你会仅仅使这一点小手段就放过她?”
方世隐满脸的不信,傅弦歌也不由得无奈,开始反思自己的形象何时成了如此睚眦必报的毒辣女子。
“我还以为我在你们心中应该是大度宽容的主子才对……”傅弦歌低声喃喃了一句,便又对方世隐说道:“这连翘是奉了傅弦玉的命令来毁我的,到时候她关键时刻缺席,我又打定了主意在这次宫宴上大出风头,傅弦玉怒火中烧,到那时连翘可有的受,任由她们狗咬狗不好么?”
“也对,若是那连翘在南棠院出了什么事,即便是咱们的手脚再干净,也免不了旁人对咱们多加猜测。”
方世隐对于暗地里给别人使绊子的事情有着与寻常人不同的热情,虽然在听说这药粉不是什么有毒之物时有些兴致缺缺,但是却对于这之后的戏份十分感兴趣。
眼见着方世隐脸上浮现出雀跃之色,傅弦歌忽的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为何对清思怀着这么大的敌意?”
“唔,”方世隐转了转眼珠子,状似不在意地答道:“很明显吗?其实也还好吧。”
“你平日不都是自诩风流的么,到了清思这里却跟刺猬似的,我原以为你不过是别扭,可这都快半个月了,你不会真当我是瞎子吧?”
傅弦歌一挑眉,终于让方世隐认真了起来,她平日里不爱立规矩,因此把方世隐一个正经的暗卫带成了现在这幅性子,可到了正事的时候却绝不含糊,她既然时候真的想用清思,那就不会允许手下人之间产生嫌隙,这个道理就连清和都明白。
方世隐虽然被傅弦歌放养惯了,但却不是不知轻重的性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主子,您知道陈思思的身世之时就不觉得奇怪么?那方秀才既然如此狼心狗肺,为了利益就连亲生儿子都能送给那县官亵玩至死,陈思思长得不差,为什么就只是当做丫鬟发卖了?同样送人不是更加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