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
一时间安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傅弦玉和李琰的婚事不是板上钉钉的吗?如今虽然宁国侯府被下了大狱,罪名还是可以诛九族的勾结乱党,傅弦玉不受到牵连就已经死皇恩浩荡,如今傅远山怎么说要张罗亲事?这事若是在宁国侯府出事之前那还好说,可已经出了这种事情再说是不是有些晚了?
傅远山自然知道安氏在想些什么,也不隐瞒她,道:“皇上念在我傅家三代忠良,特意恩准玉儿亲则良胥,这事倒是不及,只是你要上点心,家世倒是没什么,我傅家也不指望能借着卖女儿攀上什么,重要的是人品好。”
后面傅远山说了些什么安氏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总结出“皇上赐婚”这四个字的意思,整个人都已经愣住了,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可傅远山却接着说道。
“玉儿的婚事已经解决了,你的心思也从歌儿身上收一收,别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有愧于歌儿的生母所以让她住在府里,但是族谱却是永远不会让她入的,玉儿是嫡女,歌儿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她去,你身为主母自然该有些容人的气度。”
傅远山这一番话说下来更是让安氏震惊,这是傅远山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明他对傅弦歌的看法,更震惊的是傅远山的弦外之音,把心思收一收,难道说傅远山已经知道了她想让傅弦歌替嫁的事情?安氏想到她让安家埋伏在龙泉山官道上的人,难不成傅远山竟然连这个都已经知道了吗?
不,不会的,哥哥的那些人才派出去没有多久宁国侯府就已经出事了,傅远山根本不可能查到!
但是傅远山又是警告又是安抚,安氏的心又渐渐放了下来,不能入族谱,傅弦歌就是一个连庶女都比不上的私生女,和她的女儿自然没办法比,这样想来安氏便对傅远山露出一个笑脸,温润地道:“是,妾身知道了。”
也没有对傅远山说的那些心思多做解释,既然傅远山这样挑破,她也就当做是不知道。
傅远山见此面色稍缓了一点,这才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今晚睡在复照院。”
不睡在这里,是安氏的惩戒还没有结束,但是傅远山却也表明了不会去其他姨娘的院子,算是给安氏的一颗定心丸。
从战场上退下来,当了十几年的刑部尚书,傅远山自然不会和以前一样还是个什么心机都不懂的愣头小子,从进来开始就连着敲打带安慰,安氏闻言便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恭送傅远山离开,虽然没有明言解除她的禁足,但安氏却是无比高兴。
另一边走出阆苑阁的傅远山却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安氏不要自寻死路,此次胭脂红一事已经让皇帝十分生气,如果不是念在傅远山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安氏这一次可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
只是东林党的那些人手脚实在是太长了些,竟然连他的府里都能插得进手,安氏这一次被人当了枪使,若是能顺着她查出些线索,说不定皇帝还会饶她一命。
傅远山又叫傅钟过来问了问傅弦歌白日间的情况,得知她与平常一般足不出户,心中不由得又是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把这样的一个孩子抬到明面上来是不是真的正确。可是圣心难测,即便傅远山与巫马信从小便一起长大,傅远山也一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傅弦歌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二日卯时,傅弦歌如往常一样醒来,这一次服侍她洗漱的却不是清和,而是昨日被抬为二等丫鬟的思思。
因为挨了傅弦玉的两耳光,思思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指印,涂了些廉价的脂粉强作掩饰,微微肿起来的半边脸却依旧突兀,傅弦歌对这一切就像是没有看到,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个丫鬟是不是为了自己才挨的打,是不是在主子面前失了仪,而思思脸上也看不出太多忐忑,只是恭恭敬敬地伺候傅弦穿衣洗漱。
清和进来的时候思思正在给傅弦歌挽发,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傅弦歌身边,接过思思手上的木梳,道:“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你先下去准备早膳吧。”
“是。”
思思这才躬身下去了,傅弦歌这才说道:“这思思行事严谨,不多话,倒是个好的。”
不过是一早上的接触,傅弦歌就已经对这个思思有了几分认识,若是能收为己用,在这内宅之中,倒也是不错。
清和有些担心地问道:“可她来路不明,姑娘的身份又……”
“放心,不过是一些小事。”以傅弦歌的手段想要几个得心用手的人,只需以莫折千川的身份往八方牙行送几个人便可,但那八方牙行,别人不知傅弦歌却是清楚的,能贩卖方世隐这样的暗卫,背后的势力又岂能小觑?
大家族的暗卫都是自己培养的,傅弦歌也尝试着养过,但是奈何尚短难成气候,以至于她身边离了莫折言方世隐也没有太得力的人。好在有莫折言一个便抵得上旁人十个,方世隐又是莫折言亲自挑选的,要在八方牙行中挑出一个武功不错、身上又干净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实上,若非是莫折言在那里挑选了方世隐,哪怕傅弦歌都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牙行。
正文 第二十三章簪缨世族盛难衰
且不管八方牙行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傅弦歌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尚书府一个毫不起眼的私生女,谁会想尽办法往她这里安插人手呢?只要确定不是这府上的人,那这思思的来历就不算是什么问题。
不过是一个丫鬟,说到底傅弦歌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在傅府里头就是一个隐形人,从不踏出房门半步,有清和和苏嬷嬷在,谁都不会发现她不见了。
四海居的地位在大晟朝其实有些特殊,倒也没有多少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这四海居是关家少家主无聊之时所开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洛河一带的关家簪缨世族,三百年来,关家繁盛不衰,历代大儒名士不知几何,曾经三代官拜丞相,家族内部系统庞大,各个系统升降不一,却始终能保证关家在历史的长河中,历经朝代更迭依旧荣宠不衰。
而四海居在京城开张,自然会引起文人学士的追捧,关子瑾平日为人低调极少出席宴会诗会之流,是以虽有清宴公子之名,却并不是人人都认识,四海居开张这样重要的日子,正是众人结识清宴公子的最好良机,因此即使时辰尚早,四海居门前也已经热闹非凡。
蒲昌路原本还算是宽敞,可大小车马一辆辆的到来,再加上不少百姓也围在门前只为一睹清宴公子真容,四海居门前倒是熙熙攘攘拥堵起来,想要挤进去实在是不易。
“千川!这里这里,快过来!”
喧闹的人潮中还夹杂着一连串儿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顾之延我的声音却准确地传入傅弦歌耳中,一转头,果然看见不远处一个清秀的少年在人群中努力地跳起来想要冒头,他身后的小厮满脸焦急地拉着自家少爷生怕与他跟丢了,顾之延却完全不知道一般,见傅弦歌看过来,又拼命地往前挤。
“我就知道千川你今日一定会来!”
少年好不容易挤到了傅弦歌身边,十分熟稔地一拍傅弦歌的肩膀,又对她抱怨道:“你这几日忙些什么呢?家里和千川阁都找不到人。”
顾之延说的家里,指的自然是傅弦歌以莫折千川的身份在京城置办的宅子,傅弦歌笑笑不理会他,道:“你不过是无聊罢了,哪里就偏要找我了?”
“千川此言可伤了我的心,金陵城里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怎么能是排遣无趣的呢?”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顾之延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只是拉着傅弦歌往里面走,好容易走近了四海居的大门,里面的景象可和外面截然不同,一派典雅高贵井然有序。
“还是清宴公子的面子够大,啧啧啧,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可都来了。”
顾之延摇头晃脑地感慨着,指着觥筹交错之中的人向傅弦歌介绍:“那位是大理寺卿的独子薛平,啧想不到连鸿胪少卿都来了,不过也对,他也算是关家的人,自然要捧个场,那位是京畿卫副蔚……”
傅弦歌随着顾之延的介绍一一看过去,实际上却并不记得多少,可顾之延是个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的主,傅弦歌也就随他去了,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铮?”
“你说什么?”顾之延说的正起劲儿,没听清傅弦歌的话,便追问了一声,傅弦歌指着大厅里一个身穿天青浮云素软锻的少年问道:“傅铮与子瑾兄也有交情?”
顾之延这才看见那个面如冠玉的少年,撇了撇嘴说道:“他一个武夫怎么可能会和清宴公子认识?喏,看见他旁边的那个人了吗?那是林阁老家的孙子,揣着一个翰林院编修的名头成日里花天酒地,和傅铮关系还不错,八成就是他带过来的。”
提起林墨顾之延就满脸的不屑,傅弦歌见状不由得问道:“你与那人有嫌隙?做什么露出这样嫌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