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大师是如今大晟朝最有威信的高僧,毫不夸张地说,他便是指着一个残暴嗜杀之人说他是真龙天子,也会有一大批的人争先恐后地去相信,而就是这样的一位高僧,基本只有在祭天时才会出现的人,却会在小年夜亲自到傅家为傅家祈福,这又是多大的机缘?!
傅弦歌坐在软轿中,微阖着眼睛养神,今日一大早宫中便已经派人过来了,梳妆打扮来来回回忙活了一个时辰,她如今身上穿着湖蓝色郡主品级长裙,一整套水晶头面你繁复得几乎要把脖子压断,此时此刻,傅弦歌终于不得不承认千川阁在出卖那些头面时确实没考虑到重量问题,若是千川阁能重开,日后一定要以先考虑这一点!
如今傅弦歌入的是皇家玉碟,过小年自然是要入宫,一直到夜晚宫宴一散,还要赶回傅府——毕竟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说沐阳郡主忘恩负义,刚入皇族便忘了生养父母。
“郡主,到了。”
软轿稳稳当当地停下,傅弦歌扶着清和的手缓缓走了出来,抬头看向这并不算太陌生的宫殿大门——慈宁宫。
她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却从未见过慈宁宫如此热闹……
正如此想着,便有一人从另一侧走了过来,正是傅弦佩,她一看见傅弦歌,露出一个十分高兴的表情,向她走了过来:“郡主来得好早,真是有孝心,难怪太后娘娘经常记挂着郡主。”
傅弦歌与傅弦佩之间的关系尴尬,在皇宫之中,是要按照皇室来排的,按理说傅弦歌应该是比傅弦佩小了一辈,但傅弦歌是正三品郡主,傅弦佩是四品嫔级,如此算来,她却是要向傅弦歌行礼的。
“淳嫔娘娘。”傅弦歌向她点了点头,友好地与她一起往慈宁宫里走,看上去倒是一派其乐融融,正说着家长里短,里面却迎出来一位颇有地位的妇人,傅弦歌抬眼望去,心中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脸上却已经即使换上了最为甜蜜的笑。
“苏嬷嬷,您近来可好?”
傅弦歌主动上前扶住苏嬷嬷的双手,这位向来注重礼数的老妇人柔和地朝她一笑,话语却依旧恭敬:“郡主可算是来了,太后娘娘正等着呢,这不还让老奴专程出来迎一迎。”
说着又看向后面紧跟上来的傅弦佩:“正巧淳嫔娘娘也来了,便一同进来吧,大家都到齐了。”
说着便主动引路,身边跟着的两个小丫头也赶紧走在一侧,傅弦歌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与傅弦佩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便听见傅弦佩压低声音有些艳羡地对她说道:“没想到郡主的奶嬷嬷竟会是皇上的奶娘,可见郡主是有大福气的人,竟连这等机缘都遇得上。”
所谓奶娘其实也不过是下人罢了,苏嬷嬷身份确实不一般,在这后宫之中行走不论是谁都要给几分薄面,严格来算品级甚至算是太后、皇后下第一人,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要对这些人恭恭敬敬,不能有一点逾越之处,顶多算是个旁人不好招惹、却也招惹不起旁人的下人罢了……
傅弦歌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终于到了慈宁宫大殿之上,此时已经有许多妃嫔皇子都到了,傅弦歌行过礼后在妃嫔这边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却不曾想傅弦佩会紧挨着她,如此看来,这一场小小的话家常还不怎么省心。
这还只是第一场,到了晚上,还有一场家宴要参加,据说到时候还会见到从凉州归来的襄王,这位早早离开金陵,从皇位争夺之中退开的皇子倒是让傅弦歌有些兴趣。
六皇子巫马胤宸十五岁随军出征,战功不算出众,却也比一直养在金陵的皇子要好上太多,因此十八岁时被封为襄王也没有任何人反对,而自从他驻守凉州到现在,除了封王那一年,便再也没回过金陵,如今算是托了越州一案的福气,而说到底,他能够接过此事,还要感谢二皇子巫马胤文顺水推舟……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巫马胤宸
能够请到了然大师来家中,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安氏为此专程邀请了不少金陵显贵人家,因为了然大师的关系,即便是小年这样特殊的日子,也有不少人应了邀请专程来傅府做客,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半年来显得格外命途多舛的傅府竟还多了一种别样的生机,热闹无比。
安氏的阆苑阁早就已经把当年艳惊金陵的牡丹撤了下去,而没了安家的支持,安氏根本就无法支撑起将阆苑阁内的花束换成应时节的景物,于是只能从自己多年的积蓄中拿出大部分来将这院子改成了一成不变的园林之景,除了少部分盆景需要更换外再也不需要别的大规模更替,总算是省了一大笔银钱。
只不过安氏这院子在当年搬过来的时候便是按照小型花园布置的,如今不三不四地改掉了,虽然说不上难看,但总体感觉却十分怪异,看着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强行将两种不协调的东西杂糅到了一起。
原本作为金陵人人艳羡的院子,如今不但是特色全无,反倒是连普通的小院都比不上,阆苑阁这名字说出去,只会叫人觉得此地的主人太过不要脸罢了。
安氏原本没想到这一点,却从诸位贵人的表情中能猜出一二,更有人直接调笑原来这就是了然大师曾经批过“藏风聚气”的院子,更是让安氏心中一阵愤懑。
“母亲?”傅弦玉有些疑惑地看向安氏,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脸色就沉了下来,她如今倒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攀上了三皇子这棵大树,这辈子吃喝不愁,哪怕是名声已经不堪到了极点呢,谁在意那些……
安氏一听这声音便觉得头疼,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傅弦玉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然而如今她已被许配给了三皇子,只等着年后便成亲,也算是万幸,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也不好不让傅弦玉出来,否则恐怕是会引起更多的议论纷纷。
她瞪了一眼不远处旁若无人地对傅家之事夹枪带棒的几人,心中暗恼今日为何要请这些人过来,可一想到那个完全毁掉傅弦歌的计划,安氏总算是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拉着傅弦玉的手把她拽到一边,严厉的警告她:“今日你父亲念在小年才放你出来,万万不可生事,任何事都不要做,不要与人争口舌之利,听见没有!”
傅弦玉漫不经心地往外面看了一眼,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母亲你都说过多少次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不是与你开玩笑!”
“哎呀我真的知道了诶那边有人在找我,我先过去了啊母亲。”
傅弦玉甩开安氏的手,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就走了,哪里有一点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样子,安氏一跺脚就想追上去,一个丫鬟却来禀告说了然大师已经快到了门口,安氏只好作罢,与诸位贵人们招呼一声便出门迎接去了。
傅弦歌初回金陵时准备了一大堆后宅争斗所需要的信息,在傅府内完全没有发挥的机会,如今进了宫却有些如鱼得水的意思,宫中之人个个都是人精,温婉贤淑也好骄横烂漫也罢,除去表露在外面的一层皮后,内里都是一层层的陷阱试探,傅弦歌仿佛生来就适合这些场合,四两拨千斤,假情假意信手拈来,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却叫这些宫中妃嫔深刻地认识到了她这个沐阳郡主并不仅仅是只有一个名头而已。
值得庆幸的是沐阳郡主虽然不论是心机还是地位都不怎么好惹,但似乎也没有主动招惹他人的意思,既然双方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那就也没有结怨的必要,因此傅弦歌在宫中倒是不怎么招惹仇恨,只是皇后的态度有些奇怪。
傅弦歌一直都有种感觉,皇后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明显的恨意,虽然她已经竭力掩饰,但那种敌意傅弦歌却能清晰地察觉到,这是幼年曾今受过的教育中所带出来的直觉,从未出错,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是有她自己能说得出来这是为什么。
而觥筹交错之中,诸位妃嫔先行回去,傅弦歌则是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知道真相后,傅弦歌倒是能理解太后对自己这种奇怪的态度是因为什么,因此也不主动往她面前凑趣,在太后不与她说话时,尽力让自己隐形,只为老人家眼不见心不烦。
幸而今日除了妃嫔,还有宗室的王妃郡主之类要入宫,因此慈宁宫一直十分热闹,傅弦歌倒是落了个清闲——虽说她在这些勾心斗角之中如鱼得水,但谁也不会喜欢无事找事是吧。
值得一提的是萧挽风也是先来给太后单独请了一个安,然后才去的宫宴,当年婉萝郡主一直是养在太后膝下,因此太后对萧挽风十分纵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此人泼皮无赖丝毫不加收敛,却每每能引得太后大笑,让傅弦歌好一阵惊讶。
一直到后来的宫宴,傅弦歌才终于看见了襄王巫马胤宸。
“还在凉州时便听说金陵封了一位郡主,心中便一直惦记着,越州陈家那个陈思思还做过皇妹的丫鬟,我又听说了不少皇妹的事情,只可惜回来后我一直忙得很,没能抽出时间去郡主府看看,如今好容易见了面,还是借了父皇的光,这便借花献佛,先敬皇妹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