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作孽了,同一个地方被同一人撞了两次,玉琉璃真是有苦难言。
这边长亭一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玉琉璃的脸,小嘴巴可怜又夸张地颤抖着,这副苦情地模样把玉琉璃弄愣了。
随后,一个措手不及,长亭哇地一声哭着抱紧了玉琉璃的腰。
“小师妹~我就知道~呜~不会有事的~”
被莫名其妙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在衣服上,玉琉璃瞬间怀疑今天没看黄历出门。只好双手举着提着两拨早点,动弹不来。
“这是胡言乱语些什么,”玉琉璃只当长亭日常‘发作’,特意晃了晃左手的纸包,“哪,没忘了你的素包子。”
意犹未尽松开自己的爪子,长亭还在抽泣,光溜溜的脑子往后探探,喉咙里呜咽着出声:“大哥哥呢?他找着小师妹你了,怎么他又不见了?”
???这回玉琉璃嗅到不对劲了,认真琢磨起长亭奇怪的表现和言语。
“他去哪找我了?”
玉琉璃轻功不利索,导致连喘带跑地赶到寒烟亭时,已近晌午。从长亭那得知凤凰纹的出现时,她心里就有数了,看来有人在逼她提早回关中。
锦官城十里外,大气磅礴的寒烟亭孤立天地间。由于正逢多事之时,半座宫殿大小的亭中并无送别亲友的人,连带周边空地显得荒芜凄凉。
环绕着的空气像是凝固住,安静地太过瘆人,让玉琉璃浑身上下毛孔灌入寒气,下意识袖中浮动,银针露出。
步步靠近亭子,远远就可以看见在亭子正中心的地上,躺着一滩鲜血。俯身细看沾染了尘埃的地面,还留下动物的血爪,两边各有五道长长的印记。
玉琉璃强忍镇定,心里已然慌乱,直觉在催促她慕陶并不安全。
起身的瞬息,背后飞沙走石,风云忽变,随着虎啸狼嚎一声,玉琉璃看到一个活物从混乱里狠狠扑过来。电光火石之间,玉琉璃连错身的机会都没有,猛地被扑倒摔在地上。
睁开眼,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自己,獠牙上还留着咬下的一块布,黑袍蜀绣师伯母的蝴蝶纹!玉琉璃眼底胀痛,面色惨白,耳边已经听不见野兽的嚎叫声。
轰——
野兽只知道一味进攻,丝毫不知后院起火,直接被后方的人击中神庭,疼得滚来滚去,昏倒一边。
玉琉璃躺倒在地,依旧保持着双手无力抵抗,一动不动。那对杏目星眸失了光彩,要不是眼眶里滚动的泪水,会被人误以为是死物。
“你不必这样,他还活着。”傲慢的红衣女子眼中鄙夷,抛出冷冷的一句话。
原来千机魅主的声色是这样的,玉琉璃心里冷笑,声如其名,闻风丧胆,透着一股冬至的肃杀和死意。
玉琉璃费力坐起来,靠在亭柱上,苦笑:“当然要留着慕陶的命,不然怎么和我谈条件。不过,魅主认为一个被食人兽撕咬过的人,能活成什么样子。”
玉琉璃瞟了一眼倒在旁边衣裳破败的怪兽,半月而已,被食人蛊控制的南宫韦已经变成了人畜难分的食人兽模样。暗暗懊悔,是自己低估了食人蛊的可怕程度。
而他口里的衣角,口里的鲜血,足以表明慕陶栽在好兄弟手里了。一个食人兽咬下的猎物,势必会中食人毒,从蛊到毒,程度会减轻,中毒人不会变成次生兽,但却会有相同症状,使中毒之人生不如死。
千机魅主倏而蹲下,两只手架在相邻的柱子上,将玉琉璃禁锢住。
“对于你的情郎我不关心,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千机魅主的声音依然冷冽,但莫名舒服了些,“凤凰纹下的琉璃珠,从何而来?”
玉琉璃翻眼打量近在咫尺的千机魅主,还是那身鬼魅的玄红,头顶血珠钗,眉心朱红一点,深红的面纱遮住了绝大部分,眼窝晕染上去的暗红,而眼睛,此时说这话的瞬间,玉琉璃捕捉到她眼中微妙的变化。
“告诉你,对我来说有什么益处吗?”
千机魅主像是被玉琉璃的天真逗笑了,露出不屑:“你已为刀俎下的鱼肉,还想着好处?”
玉琉璃也很配合地付之一笑:“那你告诉我慕陶在哪。”
“那不如你掂量掂量自己还有谈条件的资格么。”千机魅主毫不客气地靠近几分,魅惑的脸蛋朝玉琉璃吹了一口气。
玉琉璃舒服地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臂,安之若素:“你被我兄长留在这,不就是要告诉我慕陶在哪的吗?更准确一点,前提是我活着从食人兽手中脱身,是吧。”
千机魅主显然小觑了她,发愣的片刻,玉琉璃接着对话:“其实兄长可以直接冲我来,或者说冲着我手上的碎玉来,何必迂回。你说呢,浣棋姑娘。”
第26章 摊牌
脖子猝不及防地被死死拷住, 火焰色的尖甲刺破了玉琉璃白皙的皮肤,千机魅主本能下死手的反应,让玉琉璃知道她赌对了。
随即, 玉琉璃挣扎中腾出一只手, 一块月牙状的白玉琳琅躺在手掌心。
千机魅主夺回琳琅玉,怅然若失地松开手。
“咳咳咳, ”玉琉璃止不住一顿猛咳,艰难地吞咽下几口水, 缓过气来, 调戏一番, “你还真不长记性。”同上次上元夜刺杀时一样,这位自负的千机魅主对探入腰间的咸猪手还是真不防备。
玉琉璃看见千机魅主应该说是浣棋,垂眸陷入沉默, 不知是否在拿捏她的生杀大权。
也是,这样不厚道地将千机魅主成功的伪装给揭穿了,任哪家高手都会暴走,她没有迅速一掌了结自己, 已经超出玉琉璃的想象了。
“他在千机毒门。”
血色红唇启合间,从面纱里细声吐出几个字,接着转换语气, 暗含威胁之意。
“但你应该想清楚,你去,就是寻死。”
虽然浣棋声色回复了锋芒刻薄,倒是让玉琉璃感到意外。这是变相地提醒她?
“今日暂且放过你, 希望你还有命可以回来和我解释琉璃珠,以及是如何看破我,我的身份。”浣棋甩过玄红阔袖,斜眼相对,“还有,你说言珏迂回,在我看来,没有直接朝你下手他是对的。”直接对眼前这样鬼灵的女孩下手,怕是无从入手。
一连几句语气峰回路转的话,玉琉璃惘然,却没了心思过多揣测。她拍了拍灰,站起身来,不知该说些什么,自顾自往庐山方位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柔和婉转的女声响起。
“庐山脚下乱石林,天地为镜之尽头,有直通毒门暗牢的密道,只上不下,自己斟酌。”
蓦然回首,只留下一道鬼魅般速度消失的红影,空空荡荡的尘灰里似乎出现了,第一眼在鸾音坊的冰壶秋月。
这下轮到玉琉璃愣怔了,听命于言珏的千机魅主为何帮自己,出于同情?那就不是操纵了庐山陷害和多次刺杀的红衣魅主了;
因为云公子?那就更加不相干了。话又说回来,若非刚刚千机魅主问自己琉璃珠子时眼中霎时闪过的光芒,有似曾相识的感触,玉琉璃也不会对千机魅主起疑。
见过浣棋区区两面,每次都是小鸟依人地在云子襄左右,那时的她是含蓄内敛,暗送秋波的情长女子;
红衣魅主,诡谲莫测,血钗血眼轮,红唇红面纱,与声名一致的骇人狠角色,这时的她有如熊熊火焰,让人无法靠近,望而怯步;
纯白如莲,温和素净;热烈如日,狠辣灼眼。
当务之急不允许玉琉璃纠结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浣棋,深呼吸平息,将之抛之脑后。不会骑马的她没法在半路拦截他们的千里良驹,只有水路了。
.
三月的庐山不似昨年感受,春日的光景:草长莺飞,花香鸟语,尽显生机。
站在乱石林前,玉琉璃一身干净的月白衣裳沾惹上奔波的风尘,衣袂被徐徐和风吹起,交缠着束发的丝绦共舞。多日未合的美目难掩疲惫,白皙晕红的面上也多了几分倦容。
庐山下的乱石林乃天然石群迷阵,不少江湖豪杰闯入却困在深处。
石林深处,天地为镜。
不负耳聪目明的虚名,玉琉璃很快找到奇石嶙峋中,两块一模一样的大石左右挨着彼此。接着,又发现一对,两对……
连接天地作为一面镜子,沿着这条中轴线两边的怪石相互为镜像。走到中轴线的尽头,两人高的巨石屹立在面前。
巨石敞开大口,这大概便是浣棋口中的密道的入口。
密道狭窄,同时以极高的坡度台阶上山,快到尽头时,温度骤降,顿入另一个世界的严冬。
按下一块凸出的石砖,微弱的光线从头顶一缕一缕放出。玉琉璃攀着砖块的凹槽,终于艰难地挪了上去。
从密道口探出脑袋,暗牢扑面而来的潮湿阴冷,视线也不比密道里好到哪。四下无人,玉琉璃才提起裙角爬了出来。
脚掌刚刚迈出,密道口关闭了。唯一顺理成章的逃生路没了,玉琉璃这会儿也没空瞻前顾后,开始火速搜寻。
总觉得这个暗牢似曾相识,站在昏暗中,玉琉璃仿佛被什么东西压抑住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沉痛无比。
四方太过死寂,稍有走动时衣袂的摩擦声被放大地格外刺耳。玉琉璃在暗牢里仔细摸索,忽然,眼神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