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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似当时 完结+番外 (沏骨)


  袁蕴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许佛纶,“你们……”
  “我不喜欢许小姐,至于你喜不喜欢,那我就不知道了!”袁劾朗仰在椅子里,看沉沉的夜色,“不过我和许小姐都各自有喜欢的人,凑对儿累得慌,今天一气儿说开了,以后别瞎忙。”
  “你这个孩子……”
  他们姐弟说话,许佛纶不想旁听,点了点头离开了。
  夜里的风很大,也很凉,钻进人的骨头里就遍体生寒。
  今晚没有月色,似乎还要下雨。
  许佛纶疾走了几步,出了花园,就有几滴雨水砸在脸上。
  她跑进病房的走廊里。
  这里淋不到雨,却有五六个医生护士从她身边匆忙跑过,上楼,进了廖亚宜的病房。
  病房门开着,站在楼梯口,她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第125章 救不回来

  医护进进出出。
  数不清的生理盐水和纱布绷带,络绎不绝地往病房里送,小护士慌慌张张推着车进走廊,止血钳被晃到地上,她急的眼睛都红了。
  后来有个医生替她捡起来,放进消毒铜盒里,拍拍她的肩叹气,“用不到了。”
  小护士的眼泪,唰就下来了。
  廖亚宜自杀了。
  她是临床主治医师,用手术刀割了腕子,根本救不回来。
  压在枕头下的遗书里除了交代自己的孩子和父母亲友,另就是请同僚不必相救,也不必遗憾,她要放完身体里被玷污的血,才好干干净净地去见康秉铭。
  康秉铭的遗照被端端正正摆放在遗书旁边,廖亚宜在遗书署名前,最后一句话就是我来陪你了。
  小男孩坐在妈妈凉透的遗体边,低头看着爸爸的黑白照片,啪嗒啪嗒掉眼泪,他知道妈妈也会和爸爸一样,以后就只能在硬邦邦的木框子里对着他笑了。
  陶和贞听到消息,哭昏在走廊上。
  廖亚宜的娘家在南京,廖家人坚持要在祖籍为女儿发丧,所以康公馆四个月后再次迎来的这场葬礼,规模并不大,只允许亲友入内吊唁。
  林家也来了人,林祖晋在灵堂前鞠躬还没结束,袁劾朗就上前薅住了他的脖领子。
  等众人匆忙赶到相劝,林祖晋已经被袁劾朗掐着脖子按到了花园的风水缸里,林家的随从只敢在跟前围着劝,除了碍于袁四公子的身份,毕竟他手里还又把锋利的手术刀。
  袁宪至和袁蕴君兄妹连哄带吓,说尽了好话,才没让他把隐忍的刀口给割下去。
  林祖晋得到解脱,顺着水缸栽倒在地上,从嗓子眼里咳出来一条小红金鱼,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人被抬走救治,袁劾朗被兄长骂的狗血淋头也不在乎,安安静静站在灵堂外,看着小男孩给他母亲烧纸钱,劝也劝不动。
  许佛纶重新上过了香,公馆外的报丧鼓又响了,在下一家吊唁者来前,她从灵堂侧门离开。
  康馥佩披着衣裳坐在太阳地的长椅里,偶尔抓把玉米粒喂草坪上到处乱遛的四只鸽子,鸽子吃得胖嘟嘟的,正咕噜咕噜地散步,大概没有一点想飞的念头了。
  “这还是三年前大嫂买给我的,当时说是信鸽,我觉得它们长得太胖,肯定很笨,喂了很久才让它们从家给我往学校带信。”
  这三天她已经瘦脱了形,脸上淤血消散了,但是伤口未愈,眼睛里毫无光彩。
  许佛纶说,“后来送到了吗?”
  康馥佩点头,“第一回的鸽子叫男同学拿弹弓打下来烤吃了,第二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试了三次才送到我手上,这三年我在护校和医院两头跑,也没再让它们送信了。”
  许佛纶说,“你以后想让我来陪你说话,就让它们给我送信。”
  康馥佩试着弯了弯嘴角,还是没有笑出来,“也可以,咱们背着六哥说点悄悄话,他以后要是和哪个女人不清不楚的,我就给你通风报信,你来收拾他。”
  许佛纶说好。
  可是康馥佩手一歪,玉米粒儿全撒在了脚底下,她哭出声,“可是佛纶,我想我大嫂了。”
  她拼命地哭,眼泪砸在围过来抢食吃的鸽子的羽毛上,啪嗒啪嗒,打湿了一小撮又一小撮。
  鸽子带着满身大大小小的雪花点儿扑棱着翅膀跑远了,不敢再靠近。
  许佛纶抱着她,让她躲在她的风衣里放声痛哭。
  后来她哭到岔气,还在不停地道歉。
  大嫂,对不起。
  许佛纶生日那天,她们是在出医院前接到的信,她和汪铎秘密的联系方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所以当盼望了几个月的心上人终于肯主动相见,她高兴的忘乎所以。
  她让廖亚宜先去六国饭店赴宴,她跟汪铎见过面就随后跟上,不会耽搁太久,她觉得她跟佛纶的关系很好,佛纶会原谅她的迟到。
  可廖亚宜却很担心。
  汪铎被小七救下已经很长时间了,三番五次的约会都没有露面,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和小七见面,她决定跟着她一块儿去看看情况。
  康馥佩拗不过她,心想着大嫂是向着她的,给他们放个风也很好,于是她开着汽车离开医院后,拐去了信上约定的地点。
  那地方虽然靠近闹市,可胡同里却是人迹罕至,姑嫂二人将近等过了二十分钟,仍然没有汪铎的踪影,康馥佩觉得这次仍会像前几次一样失望而归。
  就在她要回车里的瞬间,被人从身后用手绢捂住了口鼻,手绢上是稀释过的哥罗芳,虽然能让她浑身无力,但是不足以让她彻底晕过去。
  她被人抱上车,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廖亚宜也倒在了后座。
  迷昏她们的有三个男人,开着她们的车不知道上哪里去,但是他们的对话让她毛骨悚然。
  她和大嫂是被绑来威胁康秉钦的,但至于怎么威胁,他们并没有统一口径。
  直到有个男人出了那个主意。
  他们要把她们带到六国饭店轮流糟蹋,趁着许佛纶的生日宴让北平所有的上流人士都看看,康家的女眷有多么下贱,这样的威胁对康秉钦来说才最有效,才会让他心生畏惧从而放了林祖晋。
  她们根本无法反抗。
  康家的车一路畅通无阻,她们清楚地知道自己被男人抱下了车,走过饭店前的街心公园,进到电梯里,再来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地狱里还有别的男人在等着,不知道数量,因为她只想尽快地死去。
  在别人知道这件事前,死了就一了百了。
  她当时已经咬住了舌头,是廖亚宜从地上艰难地爬过来,死死地掐住了她的颌骨,后来她重新被人拖走,而在她脸颊上留下的疼痛拯救了她。
  可救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康馥佩一直哭到流不出眼泪,许佛纶叫来两个女佣把她带回房间里去,给她擦了脸吃了药,命人看住她,这才离开了康公馆。
  公司今天仍旧热闹,几个相熟的太太小姐买过了新式的秋裙,看到她就上前寒暄,难免会提到廖亚宜的死,“……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佛纶小姐今天去吊唁,可知道内情?”
  康家对外的说法是康秉铭和廖亚宜伉俪情深,她思念亡夫过度,醉酒后一时没想开。
  许佛纶只顺着这个理由敷衍,“康参谋长夫妇感情始终很好,自参谋长过世之后,大少奶奶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所以……”
  她和康秉钦的关系最近,她说是,那一定没有错了。
  没讨着什么新闻,太太小姐们又闲扯了几句,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她上楼回办公室里坐着,可直到天黑也没看进去几行字,脑子嗡嗡的响,从生日那天就落下的毛病,看了医生吃药却始终好不了。
  翘枝说今天提早打烊,她也答应了。
  楼梯都没下完,公司门口就飞快地横了辆车。
  陈志洪从车里跳下来,也顾不得军装凌乱,风风火火往里闯,还撂开两个小女孩子伸来阻挡的手,险些没叫人给摁地上。
  许佛纶从楼上下来,“陈营长这是遇上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了?”
  这时候也不讲什么男女之别了,陈志洪拉着许佛纶的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人丢车里了。
  汽车一股风似的卷出去,他一边看路一边说,“许小姐,您去劝劝总长吧,一下午关在办公室谁也不让进,喝了四个小时的酒了,再这么下去又得吐血!”
  她皱眉,“出什么事了?”
  “他要刺杀林祖晋!”
  许佛纶无动于衷,“好事。”
  最好老的小的一块了结了,多省事。
  得!
  陈志洪憋了一路的劲儿就被这俩字打散了,果然人以群分,什么样的师傅就得有什么样的徒弟,不劝也就罢了,还火上浇油。
  他不敢抒己见,只顺着话头往下讲,“前省长杨隶畏罪潜逃,北面的趁势占了察哈尔省,接下来就兵临北平天津了,如果总长再推辞出战,总统下令就以军法处置。”
  许佛纶想了想,“那他的家仇就更加报不了了。”
  陈志洪说是。
  康秉钦无意再发动任何战争,他这几个月来一环又一环的计,摆了那样多的迷阵,不过是为了把康家从泥沼里捞出来,不再受任何势力的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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