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哪个报馆敢登这样的报道!”
许佛纶不为所动,“当初您接受采访是在订婚的第二天,给袁家那样大难堪的报道都有报馆敢刊登,何况是澄清林厅长和我关系的,当初报馆做错了事总得要改过,您说是不是?”
“我要不答应呢?”
“那您置袁小姐和袁家于何地?”许佛纶凑近他,笑柔温柔可人,“在没有握住康秉钦的把柄之前,就把您家的仕途和性命全盘压上,林厅长是聪明人,这样赔本的买卖您是不会做的。”
错看她了,除了愚蠢,还伶牙俐齿。
他好心提醒,“你也不想想,我当初为何能在订婚第二天,就公开追求你。”
自然袁家默许,毕竟袁家那位也想捏住康家把柄。
只要能把军权从康家手里夺回来,不限于康秉钦还是他父亲康兆复。
许佛纶点头,“我不敢妄加揣测,但是今天您要拒绝我的请求,这件事的意味可就得变了,要是总统先生知道事态发展和您的初衷背道而驰,您该怎么交代呢?”
当初的鸿门宴,又被她还回来了?
“许小姐这样聪慧,我越发好奇了。”林祖晋笑意狰狞,起身扯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拖,“要我答应也可以,陪我一夜,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张嘴,到底是怎么伶俐的!”
许佛纶被他拽了个趔趄。
饭店里人多嘈杂,她的人就混在食客当中,子弹上膛,严阵以待,不信林祖晋看不出来。
果然,他停下,“许小姐准备的还挺周全。”
“彼此彼此。”
她身后有人路过,枪口直抵在腰眼处。
许佛纶笑语嫣然,“林厅长要和我同归于尽吗?”
“许小姐想试试吗?”
不想,得活着。
她摇头,心平气和地被他拖着走。
没关系,出了门,对面楼上就有杀手。
虽然冒险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他不是捉拿革命党人么,被暗杀了有什么稀奇?
迎客的伙计见势不对,躲得很远,也没顾得上外面荷枪实弹的卫兵闯进门。
喧闹的饭店在短暂的慌乱之后,瞬间安静。
康秉钦最后进门,枪拎在手里,“巧了。”
林祖晋懒洋洋地斜他一眼,手倒是没撒开,“哦,康旅长公干?”
“嗯。”
“搜查乱党吧,也不招呼一声?”林祖晋笑了,拉起许佛纶的手,“这儿就有一个,给你知会一声,我正要带回警务厅审问,就不劳烦康旅长了!”
康秉钦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停在他脸上,“是吗?”
“这还能有假,我亲耳听见的。”林祖晋回身看许佛纶,“借口约我吃饭,来游说我的都是革命反抗的言论,不能因为她是康旅长的相好,你就徇私枉法吧,咱让个道?”
第034章 英雄救美
“没让过道。”
蒋青卓搬把椅子往路当中一搁,康秉钦大马金刀地坐着,摩挲枪管,爱不释手,“不如林厅长教教,怎么个让法?”
剑拔弩张。
林祖晋反倒笑了。
他再笑下去,许佛纶觉得,自己的手腕很可能会被捏断。
“康秉钦,你假公济私总得分时候。”林祖晋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康伯父在前线,如果他知道自己最钟爱的幼子搅和进革命党里,接下来至关重要的一战,打是不打?”
康秉钦不为所动,“和你有关?”
这人总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让一场看起来很顺利的谈话,无法进行下去。
许佛纶笑了,声音很愉快,成功惹恼了林祖晋。
“见到了志同道合的战友,许小姐不害怕了?”
听说三天前,一个疑似革命党的男学生被他抓捕,打断了手脚喂了他的狼狗。
他现在的眼神比刚才还要危险,如果康秉钦不来,她的下场会不会更凄惨?
许佛纶说,“我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女人,什么乱党什么革命不想听也听不进去,我邀请您吃饭只是为了拒绝您的追求而赔罪,不能因为我拂了您的好意,您就恼羞成怒陷害我啊!”
这是实话,有证人有证据,有什么可怕的。
“没关系。”
林祖晋显得很大度,“等回警务厅,可以慢慢听许小姐的忏悔。”
蒋青卓旁观多时,适时提醒,“林厅长,举报乱党的电话正是许小姐打来的,作为混成旅的人证,您今天无法将她带走。”
还有这事?
许佛纶看向康秉钦。
他似有所感,眼光掠过来,很快挪开,平淡冷漠。
那就是真的了。
林祖晋回头审视她,“许小姐还有这份觉悟?”
“跟在康旅长身边久了,还是知道好歹的。”许佛纶柔然一笑,“大街小巷贴满了乱党的通缉令,进门前我瞧一人跟画像上一模一样,顺手打个电话举报了,不也给您和康旅长减轻点负担么?”
说完了,她状似撒娇,“林厅长,我的手腕好疼呐!”
林祖晋将她放开,细嫩的手臂上已显青紫。
许佛纶低头,嘴边笑意转浅,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做戏做到这个份上,骑虎难下。
林祖晋领着人和警卫队将泰丰楼翻了个底朝天。
出门前,康秉钦仍旧坐在靠背椅里,懒洋洋地问,“吃什么,我请?”
“康旅长要事在身,耽误不起。”林祖晋余光扫过许佛纶,“等闲暇时,我请康旅长和许小姐,咱们好好叙叙旧。”
碰了一鼻子灰还不忘放狠话,看起来气得够呛。
许佛纶望着他背影,笑得云淡风轻。
一回头,康秉钦正在看她,不怒自威。
她有些不自在,“不是说不英雄救美嘛,这么晚了,还特地来?”
“把人撤了!”他出门,语气不善,抬头扫了眼沉沉的夜色,“包括对面楼上的!”
凶什么凶!
许佛纶冲他的背影扮个鬼脸。
下台阶时,没想到等候的车从里面打开了门。
袁蕴君笑得正温柔,“许小姐,又见面了。”
许佛纶扯扯嘴角,看来还真不是特地来英雄救美!
第035章 原形毕露
康秉钦果真是来缉捕乱党的。
当然,打电话的另有其人。
那时候他正和袁蕴君一起,至于他们的具体事宜,她并不想知道。
许佛纶靠在车窗,听袁蕴君在身边抱怨,“如卯这孩子真是不知道轻重缓急,好容易送她离开,这还没过半个月竟然回来,找了一晚上没有踪迹,急死人了。”
好在康秉钦亲自开车,不然多少个张如卯都架不住她这么出卖!
康秉钦好言安慰,许佛纶低着头只顾撇嘴。
饶是如此,袁蕴君还不放过,一把搭住了她的手背,“许小姐,她有没有去找过你?”
病急乱投医吗?
张如卯统共就见过她一面,不顾生死潜入北平来,见她干什么?
“没有。”许佛纶笑笑,“找了这么久没有消息未必是坏事,你们找不到,警务厅也未必能找到,再或许报案的看错了也不定。”
袁蕴君忧心忡忡,“但愿吧,落了本名册交给我们处理就是,非得亲自回来,这回倒好,人和名册都下落不明。”
许佛纶闭目养神,无意再探听更多秘密。
回头万一绷不住漏了口风,大好的年华可不想就这么葬送了。
直到后半夜,袁家派人来接,袁蕴君不得不回了总统府。
再绕道混成旅公署,天都快亮了。
康秉钦下车,给许佛纶打开了车门。
她正盖着他的军装偎在座椅里,似乎因为才睡醒,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却又瞬间柔软下来,“到哪儿了?”
他弯着腰,很有耐心,“把你卖了!”
许佛纶笑,把脸埋进衣服里,“你舍得哦?”
“下车,上去睡。”
“哦,原来你的老巢啊。”她探出头向外打量了两眼,伸出双臂,鼻音慵懒娇憨,“旅座,抱!”
他拉着她的手给扽下车,“抱屁!”
到了老窝,原形毕露,风流纨绔的公子哥,成了粗鲁凶悍的丘八老爷!
她被他拎着踉踉跄跄地走,气急败坏,“康秉钦,你他娘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笑,纵容。
于是,公署巡夜的卫兵都知道了,平常只可远观的旅座是可以被许小姐骂的。
到了偏厅,康秉钦才开口,“站好了!”
许佛纶困得睁不开眼,两手背在身后,跺脚抱怨,“我又错哪儿了?”
康秉钦扬眉,“还敢顶嘴?”
“许你冤枉我,我就吃个饭,都跟你说时间地点请了谁,瞒过你吗?”她耷拉着头,脑袋犯迷糊,“你倒好,转眼从我家去见袁蕴君,我生气了吗,吃醋了吗?”
康秉钦踱了两步,转头冷笑,“吃饭吃到刺杀,没想过后果?”
想过,因为想好了,才准备动手的啊!
“那,”她的手来回比划,试图找合适的借口,“姓林的是个魔鬼,防身也有错?”
“强词夺理!”
他把茶杯掷在桌面上,卸了枪,开始解斜挎武装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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