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表妹幼时跟姑父习字的缘故?
裴雨云将自己的那些心思放下来,心里有些打鼓,表妹这样子,要怎么才能写出一笔婉转灵动的小楷?若是教不会,表妹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用心?
裴雨云无奈,只能顶着风头上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将坑填上。
裴雪云瞪了自家丫鬟一眼,虽然她也有些心疼,但是,这可是在慧娴馆。万一被人听到,还真会以为他们三房这边没银子了。
这边几姐妹至少表面上相处得稍微融洽。
裴霜云看了看嫡妹,最后还是走向了裴雨云和徐德音这边。
徐德音听见脚步声靠近,即便没抬头,也能猜出来人就是这府上的老好人二表姐。
然而,随着二表姐的脚步与自己这边越靠越接近,徐德音感觉周围的氛围有些紧绷。
徐德音想到三表姐裴永珍那一句似乎是提醒,又似乎是告诫的话,心思微微一动,这个三表姐,在这个府中,过得估计也不算是有多顺心的吧?
侯府中虽然姐妹众多,然而小姑娘之间,因为各自身份待遇的不同,也很容易在互相之间划下隔阂。
就像是前世武林中之时,她曾经交好的一位侠女,出身名门正派,相貌功夫在同辈之中样样不差。然而,在江湖中行走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与她真正的亲近;其他的人,不是对她的实力畏惧,就是觉得她高不可攀,不敢尝试接近她。
其实真正接触了,才知道,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什么其他的势力出来的小姑娘,都还是人,只是生活环境不一样,养出来的习惯有些差异罢了。
徐德音将自己的猜测留在心里,就是不知道,这个三表姐的心里又会是怎样的。
徐德音想着自己的小心思的功夫,裴霜云也看见了她的字。
裴霜云有些黯然。徐家表妹的字,一看就由徐姑父亲手教出来的,而不是由女先生教导出来的。
若是她有那样一个父亲,她的婚事也不能拖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
“德音的字,寻常闺阁女子还真写不出来。”裴霜云感慨。
徐德音有些讪讪,这二表姐的话,怎么听着有些奇奇怪怪的?
徐德音还是道了一声谢,便听着两位表姐说写小楷该怎么用技巧。
一天的课程下来,徐德音觉得是要比自己之前一个人跟先生时学到的东西多。
徐德音与几位表姐告辞之后,这才迈着江南女子那弱柳扶风般的脚步,往庭华轩而去。
裴永珍脚步渐渐慢下来,脸上露出一抹不忍:“看徐家表妹的样子,不似那种想要给人当姨娘的。”
裴永珍刚开始还真以为事情就是她娘所言的那样,徐家将徐德音送来京城,就是为了攀附一门好亲事。
然而,她今天都给徐德音接近她的机会了,徐德音竟然跑去听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说习字的窍门。
裴永珍又是不忿,又是庆幸。不忿的是,她堂堂侯府嫡出姑娘就在那里,徐德音那个土包子竟然不来讨好她。庆幸的是,徐德音没来讨好她,证明徐德音没想着给她当小嫂子。
身为嫡女,裴永珍有自己的傲气,那种打定主意要给有权有势的人家做姨娘的姑娘,她裴永珍才看不上。
裴永珍身边的丫鬟墨韵点点头:“姑娘说得是,也是咱们之前狭隘了。表姑娘身家丰厚,就是找不到高门大户当正房的亲事,也能找个寒门举子好好过日子。”
裴永珍微微骄矜颔首。正是如此,罢了,她就当当好人,给父亲说说,明年科举的时候留意着一些,给表妹挑一个人品还过得去的举子看着。好歹她和表妹身上,还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脉。
墨韵看着自家姑娘的神情,咬了咬唇。她家姑娘又想到哪里去了?表姑娘身上系着那么多的银子,难不成姑娘还真以为表姑娘能随便找个人家嫁了?
墨韵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来,大约夫人与老爷的精明,都给了大姑娘和大少爷,所以自家姑娘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幸好,自家姑娘一向懒得搭理她看不上的那些一心攀高枝的。
墨韵跟在自家姑娘身后,心中想的却是,要怎么将自家姑娘脑子里千奇百怪的想法套出来,然后打消自家姑娘那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庭华轩中,竹柳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单子有些肉疼,但还是进庭华轩的库房,打算先将单子上的东西核对一番,再那个冯姑姑过目。
毕竟是曾经教过自家姑娘的先生,府上有喜事,他们徐家不出一份看得过的礼物,别人还真当徐家就此要落寞下去。
走进庭华轩的心井往庭华轩的角落看了看,神色微微一动。
徐德音察觉,微微颔首:“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徐德音说着,将心井手上,自己今日去慧娴馆带的东西拿了过来。庭华轩如今已经差不多是她的地盘,自然不担心自己的本性被暴露之后,会有一些人出去说什么小话。
徐德音眸光一扫,几个粗使丫鬟浑身一哆嗦,好似又看到那被表姑娘轻飘飘捏成碎末的茶盏。
徐德音刚刚将东西放好,心井浑身阴冷地走进来。
徐德音微微讶异:“又出了什么事?”
“康宁王府的世子妃发了帖子给京城诸位闺秀。”心井顿了顿,周身气息更加阴冷,“您的那一份,又被扣下了。”
徐德音没觉得有多意外。既然能扣下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什么叫又?”冯姑姑神色很难看。她家姑娘的帖子,就算因为自家姑娘身带重孝不方便出去,那也不能直接扣下来。
徐德音皱眉。冯姑姑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怎么没听到冯姑姑的脚步声。
徐德音刚进平南侯府没几日就发现,别的府邸给她发的帖子,都没送到庭华轩。徐德音怕冯姑姑不安,便嘱咐心井不用告诉冯姑姑。
横竖不是多大的事情。若是她想出门,小小的平南侯府怎么拦得住她?
“心井,老身的话难道已经没用了?”冯姑姑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眼里有着恨铁不成钢。
这丫头现在年纪大了,也会跟着姑娘勾结来糊弄她这个老太婆。
心井有些迟疑地看向徐德音。徐德音才是她的主子。
冯姑姑好气又好笑。这个心井,还真是死心塌地的。
徐德音哀叹一声,上前挽住冯姑姑:“多大的事情?这个平南侯府我又不是没出去过。”
冯姑姑使劲儿地戳了戳徐德音的脑门:“你个傻丫头,还真以为事情那么简单?以前不是什么重要的帖子也就罢了。这回康宁王府的帖子,姑娘你要是没回帖过去,康宁王府的世子妃会怎么想您?”
积年累月的下去,自家姑娘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阻碍
冯姑姑看看自家姑娘脸上那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心中焦急。
京城可不是江南。何况,现在的平南侯府、跟以前在徐府时完全不同。以前自家主子在江南自己家中、没顾上的地方,自然有家里的人帮着姑娘回转,而在现在的平南侯府,只怕那些人恨不得多给自己姑娘抹上几道黑得发亮的印记。
何况,康宁王府的世子妃家世也算得上是显赫。
不待冯姑姑说什么,徐德音为了自己的耳朵好过一点,只能不停地想着什么事情能够将冯姑姑的注意力转移开去。
徐德音目光忽地落在冯姑姑手中的大红册子上面。这册子,不是家中交好的人家中有喜事之时,府中写清单的册子吗?
徐德音当即便道:“冯姑姑,是哪家有喜了?”
冯姑姑直言道:“以前教导过姑娘琴艺的简先生刚刚诞下麟儿,老奴与竹柳刚刚定下册子,只差姑娘定夺。”
徐德音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脸上的喜色还没彻底地露出来,就听见冯姑姑又开口了。
“姑娘,这走礼之事咱们不急,咱们还是说说您的帖子被扣下来的事情吧。”冯姑姑声音幽幽的,显然已经打定主意,今儿个若是没有一个结果,她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徐德音轻声叹息:“我若是真的去找大舅母质问,又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徐德音知道,自己还在热孝之中,就是自己找上门,抓了现行,人家也有很多理由。
徐德音淡淡道:“今年的年礼,京城的各处都加倍。我这个身带重孝的人不好出去见客,就请诸位长辈多见谅。”
冯姑姑一双修得整整齐齐的柳叶眉微微锁紧:“现在也只能如此。至于那些个帖子,咱们也就当没看见了。”
可不是,既然他们没收到,那就只当完全没收到一样。
徐德音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去参加那些什么赏花宴。不说她作诗拿不出手、就是闺阁女儿家经常谈起的脂粉首饰布匹,徐德音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然而,那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有些困难。
冯姑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徐德音一眼,忽然道:“不行,其他的帖子还好,那康宁王府世子妃办的赏花宴,姑娘是怎么也要想办法去参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