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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 (慕怀清)


  慕北易连连抚掌:“是也是也。那……五成暂交柳柱国也足矣。蜀郡的庶务仍由九皇叔在乐京遥摄,岂不万全?”
  慕永钺是两朝并肩王,又得亲赐太阿剑,七次战功——如今洞民一战,是八次战功了。他手上经年掌握的十万兵马,慕北易登基数载,绞尽脑汁也不曾撬动过。如今借着将柳父加封柱国的机会,狮子大开口便想要五成。
  五万兵马,足矣摧毁一座城。可以摧毁蜀郡……也可以摧毁乐京。
  “陛下。”慕永钺在洞民一战中受的两箭,便昭示着柳家与慕北易已经穿了一条裤子。他面上轻轻一哂,知今日是慕北易等了许多,伸头缩头都是这刀。应道,“陛下想得如此周到,臣自然喜不自胜。”
  慕北易眉头舒展,颔首:“是九皇叔一心为国。”
  “暂交柳柱国。”慕永钺重复。
  慕北易眉头一扬:“是,自然是暂交。”
  慕永钺脸色微凝,轻轻摆头,一口饮尽案上烈酒。应着众人的高呼:“恭喜并肩王!”
  这一着,隐隐约约是慕北易占了上风。蜀王是亲王,并肩王是一字并肩王,明面上看着是高升,实则不然。归居乐京便失去了对蜀郡的掌控,如今暂交一半兵马给柳柱国不说,往后蜀郡这块儿肥沃的发财地每年进的收益,或也会渐渐从他手上抽离。慕北易要他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并肩王,就真的是并肩看看天下浩大但不是你的天下那种。
  刚刚的慕永钺,按道理来讲,是能反对能拒绝。但坐在了乐京帝城内宫里的福寿台,周围是慕北易的禁军清兵与熙贵妃柳氏布置的宫娥内侍,能怎么走出去,又是一个问题。慕北易忌惮他的积威,自然不敢杀他,但别的阴损招数,往日也不是没见过的。
  柳家的崛起便是来镇压蜀郡的一颗棋。慕永钺心中拨着算盘,如今得力的也不是柳家独大。武将嘛,说话的分量到底比不过文臣。他黑暗的眸子一动,落在了枕春身上。
  枕春抱着手笼正懒洋洋的看着桌案,左右不是地挪了一阵,便称“醒酒”,扶着樱桃起来,往福寿台的幔帐外走去。
  慕永钺只消想了一息时间,立时皱眉饮尽案上一壶热活,扶额叹息两声,旋即起身跟了出去。
  冯唐瞧见了,对慕北易附耳:“陛下,并肩王出去散酒了。”
  慕北易摆首:“任他烦闷罢,朕开心便好。”
  却说这头枕春一路撩开帷幔,被福寿台外凌冽的风吹迷了眼睛。帝城的今日张灯结彩,昏暗的天空下云压着城郭,仍掩盖不住满堂的流光溢彩。枕春拢了拢发丝,在一层层的帐子灯火中避开宫娥内侍,周转盘桓了几圈,渐渐离笙歌远了,才在一棵结着沉甸甸金橘子的茂密盆栽后头,看见了阴影中的人。
  那人皮肤是小麦色,穿着靛蓝色暗纹黑云的武袍,头上以木簪贯发。他听见枕春的步履声,转过头来,剑眉下的星目一闪光彩,双手一扬,将枕春抱入怀里。
  “二哥哥……”枕春喜极而泣。
  安灵均自参军入伍,已五年不曾见过这个小妹妹了。今日始看她窈窕身姿婀娜而来,浑身气质高华已添妃子慵懒风采,本是高兴的。细看之下却见得她眉宇之中没有笑意,举手投足皆是了无意趣,便知深宫寂寥,定是难挨的。
  安灵均抱着枕春的手紧了紧:“大冬日的穿甚么对襟的衣裳,不怕着凉?若是在家,我定要用那红花绿叶的花布弹了棉花给你做一身儿五斤重的棉袄,好裹着动也别动了!”
  枕春破涕而笑:“二哥哥这说的什么话,她们个个花枝招展,与人做妾室不就是斗个艳吗。”说着又问,“父亲好吗,母亲好吗?大哥哥嫂嫂们好吗?”
  安灵均摸了摸枕春的头:“好的。父亲母亲与大哥坐在前头,不便出来,便使我来与你打个照面。家中一切都好,你顾惜自己,便是天赐恩德了。”
  “那便是最好……”枕春颔首,倒觉得不好意思,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二哥哥在雁门好吗?”
  安灵均闻声有些怅然:“雁门极冷。”
  枕春何其敏锐,问道:“哥哥这是何意?”
  “你问这个做什么。”安灵均涎眉一个轻笑,“这是男人的事情。”
  “可是雁门的军旅太过辛苦?”
  安灵均不以为意,将枕春的披风扯过来,兜头兜脑地将她裹好:“没有,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若想知道,与你说说也是无妨。”他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军营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每一处营地下辖万人的军队,都与地方官府、人员、政情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雁门的统领镇北大将军,虽也英勇善武,但与钱粮上并不那么干净。此事天子或是知晓的,因雁门每年皆有外族扰攘,为求安宁,暂且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枕春明了就理,颔首:“二哥哥性子刚直,在此人麾下做事,或许觉得难受罢?”
  安灵均摇头:“世道如此,你嫂嫂已给你生了个小侄子。哥哥我嘛,倒也想着挣两年军功,回去抱孩子奶媳妇儿的。”
  “……哥哥?”枕春听傻了。
  “抱媳妇儿,奶孩子。”
  枕春莞尔:“只要一家人整齐,最好不过。不知道……之前介绍给哥哥的那个小子……”
  听枕春说起此事,安灵均又扬起眉头来:“那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嵇昭邺?”枕春脑子里想了想,只回想起嵇昭邺舞蹈弄棒的样子,“半大的小子,哪儿说得上可造之材。”
  安灵均刮了刮枕春的鼻子:“你与他一般年纪,你已双十年华,他便是及冠的儿郎了。哪里还有,半大的小子?”说着倒也笑起来,“我调教了他两年,安排他在雁门做斥候,连年冬日里,他出边塞勘察,都能斩获许多敌军的头颅。便将敌人头颅悬在马上,辫子扎辫子地一串串儿带着冻成渣滓的血,哒哒马蹄地拖回来。要说打架,或如今北边儿的外族,鲜少有能打过他的了。”
  枕春听他说得可怖,轻咳了一声:“那倒是……很英勇了。”
  “如今便要不是斥候了,年末时要论功行赏。依照军规,那小子这两年拢共斩首敌军二百余人,军中要为他请封功勋了。”
  “封什么?”
  “封七品振威校尉。”
  枕春笑起来:“原是个七品的小校尉,我还以为他能做大将军了呢。”
  安灵均亦陪着枕春笑“一将功成万骨枯,若要做大将军,那便是血海滔天的肉与骨换来的。江山太平,我宁愿人人都是小校尉。”
  枕春兀地从安灵均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将军的热血红心。她抿了抿嘴唇,望向这个自小陪她爬树撸猫的哥哥,粲然一笑:“哥哥有颗大将军的心呢,只愿二哥哥心愿得偿。与二哥哥比起来,我成日里与那些贵女们勾心斗角机关算尽,倒显得格局小了。”
  安灵均看着枕春笑,握了握她的手:“你便负责勾心斗角,我来为国征将。你是我唯一的嫡亲的妹妹,为了你这一笑,也要战他个天下太平呐。”
  枕春心中一暖,回握安灵均的手。她此时此刻便觉得也没有那么孤独,好像安家的每个人都在努力维持着家族荣耀而步履艰难。不,她是为了家族荣耀,哥哥们是为了民族家国。
  这样一想,心中便暖起来。只望北疆的风雪,今载可以消停一些。……北疆……
  安枕春忽然抬头,问道:“对了哥哥,虚无先生……”
  “嘘。”安灵均忽然凝神,压低了声音。
  “噢……”枕春一愣,便也低声问道,“可还好吗?”
  “我按你信中所托,自从乐京往雁门以北的流刑人犯中去寻他了。”
  “还……活着?”
  安灵均摆头。
  枕春心口一凉。
  安灵均缓缓道,“旁人都是苟延残喘地活着,他偏生不一样。我见他时,他被铁链囚着双脚随马在走。旁的囚徒怨声哀道,一路嗔唤痛哭,他却衣衫褴褛,但肩胛直挺,红绳束着一头扎眼的栗发,双眼目不斜视,一脸淡然出尘。”
  “啊……”枕春一愣,“是他本人。”
  “我听昭邺那小子说,此人是他的师父。你又说此人是你恩人,自然是万分上心的。正巧雁门缺一批修筑城墙的苦力,我便以此为由将他要来。他听说我是你的嫡亲哥哥,便也不曾说什么,只任我安排了。”
  枕春蹙眉:“真修筑城墙去了?”
  安灵均笑着摇头:“那些流刑的犯人也不过发配到疾苦之地做苦力,使唤废了便废了的。雁门修筑城墙也是极折磨人的事情,他虽也愿意,我却见他有铸剑的本事。故而,如今便托人将他配到了军营的兵器房暂且铸剑,我如今的佩剑便是他造的,吹毫断发的好手艺。”
  “呀。”枕春叹道,“我只以为他会舞兵器与弹琴斫琴,原来还会铸剑这本事。”
  安灵均摇头:“你如此煞费苦心为一个流刑犯人,我心里本是不同意的。日子熟悉下来,我却见此人极不一般。”他十分认真,“此人武功了得,精通数术杂学,还会查天文明地理,略懂阴阳五行之原理兼之能造利刃与机括,是一位……”他说着神色略显复杂,“是一位近妖的谋略之才。譬如今载命斥候入冬后勘察击破雁门外的流兵的路线,亦是他所想出来的,此等军机敏锐,我自叹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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