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几眼不知怎么招惹到那些畜生,三两条‘汪汪汪’狂吠着跑过来。春花心里一咯噔,周清贞的脸色刷的雪白。
春花绷紧全身肌肉,一手握紧棍子一手把小孩拉到身后。她的心怕到不会跳,却依然慢慢迎着狗往前走:“记得姐姐教你的,别去看假装他们不在,也不要跑不要停。”
春花紧张的话音,让周清贞知道这会很危险。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几条狗转眼当道前边,叫的一声急过一声。
春花头皮发麻,鼻尖渗出密密的汗珠,四肢像僵硬的木头,一步一步机械的往前走。周清贞吓的面无人色,那些狗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们面前。
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越来越湿滑,他们都下意识的更加用力握紧对方。
‘汪汪、汪’
‘汪’
‘汪、汪汪’几条狗停在不远处狂吠。
额头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流到脸颊,春花保持目视前方的样子,一步一步缓缓僵硬的往前走:“阿贞别怕,这些狗还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不要大动作激怒他们,也别露出胆小害怕的样子。”
……小孩这会吓的没法反应,只是僵硬的抓紧姐姐,机械的跟着一步步走。
‘汪、汪、汪’
近了,更近了,终于和那些狗出于同一直线上,春花觉得腰腿似乎就在狗嘴前。
一步、一步、又一步,慢慢的那些狗变成在身后吠,然后大概觉得没趣,几条狗腰一扭尾巴一摇‘哦~~’的一声散到田野里去了。
春花狠狠的舒了一口气,小孩则一把抱住她:“姐姐,那些狗真吓人。”姐弟俩都是浑身一松。
春花拍拍小孩的后背,把他拉出来,用帕子给他擦干脸上的汗珠:“不怕,没事了,以后记得遇到狗不要惊慌,一般都会没事。”
“嗯”这辈子再也不想遇到狗了。
惊险的过了七里村来到霍家庄外,春花给小孩散了头发重新扎上冲天辫,把刘海儿和四下的头发梳的服服帖帖,又用帕子仔细擦干净脸,把衣裳收拾的整整齐齐。
周清贞乖乖仰头站着,一动不动。
春花后退几步,满意的点头:“干净又漂亮。”
说完又看到鞋子,春花连忙蹲下,帮周清贞把鞋子也弹的干干净净:“好了,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
春花拉着周清贞走进霍家庄:“走,咱们去找你舅舅。”
“嗯”周清贞乖巧的跟着,有点紧张有点激动,就要见到舅舅了。
第25章 白举人
两个孩子刚进村就碰到一个村人, 春花领着周清贞上前,笑的甜甜的问:“大叔请问,白举人来村里收租没?”
“来了,你是?”汉子跟春花说话,眼睛却打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少爷的周清贞
“这是周府三少爷,白老爷的外甥周清贞, 知道白老爷过来特意来问安的,不知在哪能找到白老爷?”
“哦”汉子边看边点头“果然眉眼有些像,村长和族老正给白老爷接风呢,我带你们过去。”
村长家里青瓦房的大堂门窗大开,八仙桌上:红烧肘子、白切鸡、糖醋鲤鱼、酱卤鹅,中间一大盆绿豆老鸭汤, 再加上各色时鲜菜蔬满满一桌。
平日里受人奉承的村长和族老, 这会儿都满脸笑容,众星捧月的奉承上首的白举人。白举人身穿绿色襕衫,头戴黑色软脚幞头, 白面轻须, 眉眼间确实和周清贞有三四分相像。
族老端着自家新酿的酒, 站起来敬白举人:“这些年仗着老爷庇护,没有外村的来闹事,平平安安风调雨顺都是托您的福。”
白敬文含蓄的笑着端酒站起来:“老者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也是乡民们勤谨知礼, 日子才能富足安康。”
村长笑着站起来打哈哈:“五叔坐下说话, 咱们东家可不是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 最悲天悯人敬老怜贫,真正一副读书人心怀天下的心胸,你这样实在外道。”
几个村人哈哈笑着,等白举人坐下后纷纷落座,这边正宾主尽欢,门口传来一个大嗓门:“白老爷你家外甥来给你请安了。”
看着不知通传就闯进来的粗汉,白敬文眉头不可见的颦了颦:果然乡下村夫没有规矩。
大堂里的人安静下来,只见刘武领进来两个精致整齐的孩子。尤其那个男孩和白举人有几分相似,可巧也穿了绿衣裳,行走间斯文规矩,这一照面说没关系都没人信。
“外甥清贞给舅父请安。”周清贞一板一眼躬身揖手,落落大方想要给舅舅留下好印象。
春花也跟着恭敬的福了福,一心要给白举人留下好印象。
屋里的族老等人看的不停点头,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瞧这规矩体面。
白敬文淡下眉眼:“既要请安,便应该先遣管事来送拜帖,这样冒冒失失闯来算什么礼数?”
屋里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是村长先站起来打圆场:“既然是老爷外甥一家子骨肉,我等先避一避。”
白敬文微笑点头:“家里小儿不懂规矩,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众人打着哈哈哈,一个个拱手告辞。
刚见面就指责让春花心里泛凉,又听白举人说是家里小儿,心里缓了缓:果然像阿贞说的严肃端方,肯教导外甥,还是很在乎的吧。
一时间大堂里只剩下三个人,白敬文看看还在行礼的两个孩子,撩袍坐下:“都起来吧”
“是”
“坐”
“谢舅父”
周清贞到桌旁坐下,春花垂手侍立在后,刚才太紧张没觉得,如今满桌的菜香扑鼻而来,两个孩子才发觉有些饿。
“你开蒙已有两年学业如何?”白敬文端起酒杯,又略带嫌弃的放下,不过是些自家酿的酒水,入口实在粗燥。
周清贞略微垂头恭敬的回到:“外甥开蒙两年,不敢有一日荒废。”
白敬文随口考校几句,春花垂手侍立,压住心里的喜悦。白举人对阿贞上心,阿贞舅娘又极喜欢阿贞,小孩过去怎么也比在周府强。春花心里高兴,又听白举人说到:
“学业尚算马虎,不过你切记得‘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回去以后需勤奋用功,不要堕了周家先祖的名声。”
周清贞站起来躬身揖手:“祖父在时长夸舅父学问通达,外甥想随舅父家去,一边侍奉舅父左右,一边跟舅父求学。”
‘嘁’白敬文轻嗤:“小小蒙童不知天高地厚,冯秀才学问扎实文风倜傥,给你开蒙绰绰有余。”
“冯先生走了”
“以你们周家的财力,难道还请不来一个秀才教学?眼高手低,不过启蒙就要举人来教,回去好好自省。”
“舅老爷,跟你去求学是一面,主要三少爷在周家日子不好过……”春花急忙开口却被打断。
白敬文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穿着上好的夏布,出门有仆从车马还要怎样?”
“没有车马我们一路跑来的,还差点被狗咬。”
“呵,黄口小儿当白某不曾经事,衣衫整洁发丝不乱,像是赶路来的?”白敬文神色一直淡淡。
春花从腰里拿出梳子给白敬文看:“就是怕头发乱失礼,特意准备了梳子。”
“君子仪容整洁不错,可过于修饰便流于浮夸,少了君子的坦荡磊落。”
“舅老爷,您不知道钱氏怎么折腾三少爷,她说三少爷刑克骨肉,命带秽气……”春花见白举人总不说正事,有些着急把周府的事说给白敬文听。
“这也算百年诗书传家?”白敬文听完轻蔑的冷哼“周家如此苛待我白家外甥,当我白某人是摆设?”
两个孩子心里一喜,终于有人为他们出头不必再煎熬,周清贞看着白举人的眼里多了些孺慕。
白敬文接着对周清贞说:“我亲笔写一封信你带回周家,谅他们以后不敢再轻慢于你。”
两个孩子愣住了,不带走吗?
“舅老爷奴婢说了这么多,您都不能带三少爷去省城吗?他乖巧聪慧吃穿花不了多少,您是他舅舅,除了你他没人可靠。”春花满脸急色。
“他自有亲爹在,白某插手岂不让人说我越俎代庖。”白敬文气定神闲,一副儒人雅士的做派。
“可二老爷自来就不喜欢阿贞……”
“阿贞?你一个奴婢竟敢直呼少爷名讳,周家所谓的规矩门风真是徒有其表。”白敬文的脸上浮现出不过如此的轻蔑。
“舅老爷!”春花还要再说什么,被周清贞拉住,小孩脸色黯淡“算了,姐姐咱们回吧。”
“冒昧打扰舅父,清贞告辞。”
春花定定的站着,做最后的争取:“任由阿贞在周府呆下去,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指望,只能窝囊的当个任人搓扁揉圆废物!”
“你是他舅舅,占了他娘那么多娉礼,多养一个他能花费几个钱?”
“放肆!”春花的话让白敬文,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开“你一个丫头知道什么,当年周府看我前程可期,花费钱财求我富贵莫相忘。”
“等我放弃科考立时变了嘴脸,什么诗书人家,一群市侩小人!”气呼呼吼完一大段,白敬文觉得有辱斯文,又恢复表面风轻云淡,对周清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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