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以后对我好些,常对我笑就行了。”周清玉不在乎的说。
所以说周清玉真的是个倒霉孩子,什么都想和人比,不就是眼红春花对周清贞特别好吗,结果……
“银杏……”周清贞趴在炕上幽幽的提醒,然后又说“二哥毕竟是外人,你在这里春花姐姐不好休息……”客走主人安听过没。
“狗咬吕洞宾”周清玉甩袖气呼呼的走了,到门口又想起来“这几天我会叫人给你们送饭来的,不用谢我,哼!”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春花长呼一口气挪到上炕趴好,周清贞举着袖子给她擦汗,又把剩下的大半碗水递过来:“姐姐先喝口水,然后喝药。”
端起碗连喝了好几口,春花才缓过劲,她看着炕头周清玉拿来的一堆药,灰白的脸上露出点笑容:“这下咱们不缺药了。”
“二哥是个直肠子……”想了想周清贞又说“狗咬吕洞宾用的不对,应该是忘恩负义。”
“有你这样说自己的”春花一边好笑一边拿药喝。
新来的吉祥比周清玉靠谱很多,不仅给春花他们准备茶水在手边,还让人帮忙打了一瓮水。晚上没人时,花园的刘嬷嬷悄悄过来,帮春花把脏衣服洗了,春花总算能放下心思好好休息养伤。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啊?”临睡前春花劝小孩。
“嗯”周清贞乖乖点头,不管有没有烦恼,他都不想让春花担心,毕竟姐姐也有伤,还要操心他们吃喝。
“相信姐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都会好起来的。”春花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周清贞也趴在枕头上,脸侧到春花这一边,看到姐姐闭上眼睛,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黑绒布似得夜空繁星闪闪烁烁,夜幕温柔的笼罩着大地,小院陷入沉睡只有不知名的夏虫,长长短短的鸣叫。
第28章 报复
第二天钱氏院里的坠儿捧了一个盘子,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进来,对着并排趴在炕上的两个人,抬着鼻孔嫌弃的说:
“夫人说,既然她担了刻薄恶毒的罪名,总得坐实才对得起三少爷,因此这个月三少爷的份例全部扣了, 只有春花的。”
说完盘子一倾‘噼里啪啦’一堆东西倒在两人前,然后一扭腰仿佛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似得,甩着帕子掂着脚走了。
几块肥皂团香胰子骨碌碌四散滚开,零散的铜钱‘咣咣铛铛’蹦的到处都是。周清贞表情漠然的伸出胳膊,把铜钱一个个捡起来垒好。
春花也伸出一只胳膊一枚枚捡起来,安慰小孩:“别难受, 姐说过有姐的就有你的, 咱们省着用也能够。”
“姐姐没来之前,不说份例我连口热水都没有,每次想要一桶水, 都要在井台那里等半天, 看哪个下人愿意帮我。”周清贞神色平淡的说。
春花从没想过她没来之前, 阿贞是怎样一个人过的,如今一想心酸的不得了。小小的阿贞站在井台边,只能目视前方神色漠然撑着最后的骄傲, 任由别人来来去去, 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的好心下人。
想起小孩曾经脏污的发丝, 漆黑的脖颈……
“阿贞放心, 不管怎样姐都会带你平安长大,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参加科考!”春花说的斩钉截铁。
“一共三百八十文。”淡然的声音响起来。
“什么?”正在给自己立誓的春花没听明白,疑惑的看向周清贞。
周清贞眉目低沉:“一共三百八十文,坠儿贪了你二十。”
春花这才发现,周清贞已经把所有的铜钱一摞摞垒起来,整到一块。
“二十枚一摞,一共十四摞,少了二十枚。”周清贞垂眼“对不起。”
“这跟你什么关系,别小家子气。”
看着铜钱,春花忽然想起今天要回家送工钱,说好了又不回去她娘得在家急死,她娘肯定会跛着脚几十里路来看她好着没。
周清贞也看着铜钱,从上边摸出一枚黄橙橙的新钱,他用拇指摸了摸上边的几个字念道:“裕丰通宝,这枚铜钱和我娘临终时,嘴里含的那枚一模一样。”
春花心里想着不能让她娘在家着急上火,随意瞄了一眼周清贞手上的铜钱说:“那你留着做个纪念。”一边说一边挣扎爬起来。
周清贞把铜钱收到手里问:“姐姐你干嘛去?”
春花爬起来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根红绳,丢给周清贞:“帮姐穿三百五十文。”然后又从柜子里取出一枚钱一根绳,穿了三十文:“我去求大少爷帮我把钱送回家。”
一边说一边拿了身干净衣裳,拐到正屋换好。
周清远下学,就看到春花立在高大的榆树下,危危的站着手扶树干,巴巴的往这边看。
绿荫如盖的大树,衬着小姑娘特别纤细娇小;月白色斜襟上衫儿水蓝色裤子,不同往日的神采飞扬,多了些清新;巍颤颤扶着大树看起来还有点可怜兮兮。
“春花,知道爷的好,来看二爷啦?”
周清远正在端望和往日不一样的小姑娘,他弟弟就像撒欢儿的小牛犊撩开蹄子,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兴冲冲跑向小姑娘。
周清远对自己的活宝弟弟只能无奈苦笑,也是,满府大大小小好几十丫头,谁像春花这样与众不同,难怪他弟弟往前凑。
春花别过眼,仿佛没看到撒欢儿的周清玉,对着周清远福了福:“大少爷万福。”
“哎!你咋不理我呢,我先过来的!”周清玉在春花面前转圈圈,十分不忿。
个倒霉孩子,春花笑眯眯的屈膝:“二少爷万福,长幼有序,奴婢不敢错了规矩。”
周清远嘴角含笑走过来:“你身上有伤,不用这些虚礼。”一边面含微笑一边拽着小奶狗似得,围着春花打转的周清玉,丢到一边。
“你过来找我,是三弟有什么不妥?”
春花重新扶着树站稳:“三少爷没什么不妥,是奴婢有事想求大少爷帮忙。”
周清玉连忙挤到中间,挡住他哥拍胸脯:“有事求我,二少爷一样帮你全乎喽。”
周清远一手背后,面上笑的斯文有礼,一手拽着他宝贝弟弟的衣领丢到一边:“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说来听听。”
“哎,干嘛都不理我!”周清玉还要冲过来,被他哥一手止住额头,吉祥很有眼色上来哄劝。
可是周清玉哪里肯听气的不行,春花拿这倒霉孩子没辙只好哄他:“这事要是二少爷能办,奴婢也不用特意来求大少爷,等着二少爷院里送饭的小丫头传句话,不就成了。”
周清玉一想也是,这才消停下来:“到底什么事?”
春花转向周清远说了自己所求的事情,周清远也没为难,答应让长寿骑马去送。
春花先把三百五十文给了长寿,又拿出三十文:“麻烦长寿哥辛苦一趟,这点小钱路上买杯茶喝。”
长寿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笑着接了:“春花妹妹太客气。”
春花又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告诉我娘,我在府里受罚的事,只说三少爷病了走不开。”
“春花妹妹放心”长寿一边笑着答应,一边把钱揣到怀里。
人家其乐融融,周清玉恼火的看了吉祥一样,似乎嫌弃他太小不经用:“走了,回去吃饭。”
“送二少爷”愿意给自己帮忙,春花对周清玉多了两份客气。
“哼!总有一天,你也会来求爷帮忙。”周清玉领着吉祥愤愤的走了。
倒霉孩子!春花对着周清玉的背影做鬼脸。
周清远看着小孩玩闹心里好笑,不过他一向拿得住,面上还是温和的对春花说:“事情长寿会办妥,你也早点回去歇着。”说完领着长寿先回院子。
到了屋里金桔殷勤的拧了帕子,伺候周清远梳洗,等他一身清爽才吩咐长寿:“春花那一份补足四百,另外多带两百文过去,就说主子体贴她家姑娘辛苦多赏的。”
“是”没有任何异议,长寿领命跟着金桔去套间拿钱。
解决了月钱的事儿,春花安心的跟周清贞一起养伤,两人趴在炕上,或者听春花讲她们村里的闲事,或者周清贞教春花读书,日子一晃过去四五天。
到了七月初五这天,一个意想不到人来到小院,大房的张姨娘没有带丫鬟随从,只领着四少爷周清文来小院‘探病’。
她一手牵着周清文,一手拿帕子在鼻前挥,漫不经心打量窄小简陋的屋子,脸上的嫌弃都快化成水流成河。
半晌用帕子捂住鼻子,对趴在炕上的周清贞说:“我们四少爷不像三少爷,到底是死了娘的没人教,不念一点兄弟情分,这不我们来探望你。”
‘死了娘’三个字咬的又慢又重,听得也趴在炕上的春花咬牙。
周清文一副好奇的样子,挣脱他娘的手,趴在炕沿上问周清贞:“奶奶说你跟你舅舅一样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真的?”
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觉得奶奶说的不对,喂不熟的怎么能是白眼狼,人家都说喂不熟的狗。”
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话语却残忍至极“三哥你是不是喂不熟的狗?”
周清贞赶在春花忍不下去之前淡淡开口:“我渴了,清文一向懂得兄弟情,帮三哥倒杯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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