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来,他更担心青司,女人间的阴私,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利剑。
这个青司当然知道,不过她更为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南凤与南无月的目的就是让梁国入京,如今目的已经实现,对方又察觉出我们在调查,你说,他们会不会弃卒保帅?”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最怕的是他们,明知躲不过这一劫,会拼命反扑。”
高渐离有些担忧的打量着青司眼上的纱绫。
“现在是傍晚,阳光并不强烈,你的眼睛……”
“按院判的话来说,应该是可以。”
高渐离点点头,青司会对南无月提防,但是……
掌宽的束腰被高渐离系在青司腰间,高渐离一边手法熟练的打着衣结,一边郑重叮嘱。
“记住,你等会需要提防的除了南无月,还有皇兄。”
青司见惯了后宅龌龊,当然深知高渐离提点的意义所在,但是……
“这有点难。”
那可是当今圣上,他做什么都是应该,但是如果因为她的原因出了任何一点差错,那可是罪同弑君。
“不要想那么多,被人操纵的只是一个傀儡。”高渐离将一柄腕弩绑在青司的手腕上。
“与傀儡相比,我还是觉得我的王妃更为重要。”
青司沉默的看着精致腕弩上的五支短箭。
“高渐离,你刚才的话等同弑君谋反。”
“嗯,知道。”高渐离淡淡的应着,他将青司的手指放在腕弩背面的机关纽扣上。
“只要按下这个,就会有一支弩箭向着前方射出,弩箭范围很小,所以要在尽可能靠近的情况下射击。”
高渐离说着将青司抱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暖,但是在青司感受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却是黑沉一片。
“百里青司你给我牢牢记住,即使是弑君,即使证据确凿,我也能保住你。”
“所以,去吧。”
高渐离将青司脑后的纱绫解下,在跳动的烛火里,看着青司离开。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将这种话说出来,但是……
“别招惹她,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天边火红的晚霞映进高渐离的眼中,将他的瞳孔染成一片血色的赤红。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渐渐散去,青司一边缓慢的走着,一边盘算着等会会发生的状况。
“郡主,就是这里了。”
佴俢带着青司在一座有些空置的院落前停下。
“佴俢总管,不是说圣上在偏殿召见我吗,怎么会停在这里?”
“回百里郡主的话,这也是圣上嘱咐的。”
高祖帝怎么会做这种事,该是南无月嘱咐的才是。
即使她出事,众人的视线也会最先落到偏殿那边,谁又会想到自己在另一处。
等到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的时候,怕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青司看向身旁的佴俢,她一直以为佴俢是与众不同的。
至少刚才他就对着自己提醒过,南无月与高祖帝在一起,可是现在青司迟疑了。
“你是梁国的人?”
“郡主说的什么佴俢不懂,圣上是主,佴俢是仆,准确来说佴俢应该算是圣上的人。”
“你不是。”
如果是高祖帝的人,此刻他绝对不会帮助南无月将自己带来这里。
因为高祖帝的异常,身为贴身总管的佴俢应该轻易就能看出。
“郡主,月亮都升起来了,圣上还在里面,莫让他等急了。”
青司看看佴俢,踏着细薄月色,走进了这座荒置的院落。
院中石阶当中生了枯草,看上去有些荒凉,可是中间那屋里却点了灯。
昏黄的灯光映在蒙了白纸的窗棂上,看上去有些像是话本里狐仙与书生的幽会之所。
可惜,今天前来赴约的不是狐仙,而是她百里青司,而屋里坐着的也不是书生,而是一具**纵的傀儡。
青司的手掌在身前交叠,垂落的衣袖遮掩住了她抚过五枚短剑的手指,这是今日她唯一的倚仗。
房门推开,幽幽一室馨香昏暗的光线遮掩住了那些无处不在的灰色烟气。
大约是灯光太暗,青司努力眨眨眼才看坐在桌前悠闲的翻阅书本的南无月。
而高祖帝正伏在她的腿上枕膝而眠。
“来了?”见房门推开,南无月斜睨了青司一眼。
烛火馨黄,却不及那眉眼处的骇人伤疤来的醒目。
“你叫我过来做什么?”青司借着那一角灯光打量着这间有些狭小的房屋。
门外身旁,窗在右侧,看上去很适合逃跑的样子,所以,南无月到底为什么挑在这里?
“是不是很害怕,脑中不停的在猜测我要做什么?”南无月对着青司笑笑,“别紧张,我就只是叫你过来聊聊。”
不说聊天何必挑选这种地方,只说她们两人的关系,又哪里是能坐下心平气和聊天的那种。
“我与你没什么好聊的,既然圣上睡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你真天真的以为能从这里出去?”南无月轻轻的笑着,看着那些灰色的烟气被青司不知不觉的吸入。
“百里青司你知道吗,我鲜少这么恨一个人,所以,为你将要遭受的一切默哀吧。”
头脑开始变得疲乏,眼前昏黄灯光开始摇晃,青司一连退后几步,贴墙而立。
“你做了……什么?”青司晃晃昏沉的头脑,想要借此能够清醒一点。
“没用的。”
南无月嘴角的笑在天旋地转里变得越发狰狞,如暗夜野兽对着青司张开森森巨口。
“在梦浮生之下,无人能够逃脱,”南无月笑着将手上的粉末洒进桌上的烛火里。
“来,让我看看你百里青司心底最为不堪过往里,最为愧疚的那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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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计中计
屋里的香气开始变得浓烈,这种浓烈的气息,总让人想到那些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
产房里,尚带温热却全无气息的孩童……
印刻在大殿上的鲜血,被吊在城门上的尸首……
浸透季府台阶的血色,那么那么多的血腥味扑天盖地而来,青司抱着自己蜷缩在墙角。
眼睛失神的睁着,她咬着手背,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角滚滚而落。
“真是有意思。”
南无月玩味的笑笑,“我以为你手上最多沾染了那么一两条人命,现在看来,是愧疚太多,自身快要负荷不住了吗。”
南无月将手上所有的梦浮生全部洒进烛火里,香味越发浓烈,乘着南无月有些飘渺的声音,缓缓传进青司心里。
“百里青司,你害怕什么?”
“我……”怕季家毁灭,怕母亲触柱,怕自己的孩儿死去,更怕前世一切再次被一一实现。
可是不能说!
一定不能说!
青司将手背咬的更紧,眼泪混着鲜血一同落下,可是她依旧牙关紧咬。
绝对不能说!
不能说。
“青司,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快将你害怕的一切告诉我,我会为你好好保守这个秘密。”
“不、不行。”
心底还在百般拒绝,可是嘴巴却在这如海妖般惑人的声音里土崩瓦解。
“我、最怕、怕……”
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牙齿扣的更深,鲜血涔涔,眼泪滚滚,她是那么畏惧将心底恐惧翻出。
可是她也只能软弱的,什么也不能做的蜷缩在墙角,一如前世她被高佐锁在金丝笼里,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时的无助。
“够了。”
从屋外推门而入,门外卷起的气流吹散了一些浓烈的梦浮生。
“高渐离先前去了太后处,想来等会是要过来了,你快些准备。”
“知道了。”
南无月心不在焉的应着,虽然听不到青司最为恐惧的事有些遗憾。
但就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才让人越发期待。
“你不去外面等着吗?”南无月看向一旁碍事的南凤,“别忘了,对方可是战神,你一旦松懈半分小心换来满盘皆输。”
南凤看了南无月一眼,“你当时只说,要将两人放在一处引起误会,诱使高渐离出手,所以,别做多余的事!”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南无月道,“做好你该做的,别多管闲事。”
南凤一走,南无月就看向了墙角的百里青司。
“身负如此多的愧疚,你可曾觉得难过?”
百里青司咬着手背,看着亲人惨死于自己面前,那种痛苦和绝望犹如灭顶之灾。
“很难过吧,被自己内心谴责,身体也变得负累,夜夜煎熬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南无月看着青司的眼睛越发怨毒,虽然她与南凤说,只是让两人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事,但是她可从没有这样想。
“百里青司,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让你身败名裂,我倒要看看,那时的你,是否依然能够得到他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