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叫锦烛。”
青司可以确定,无论前世今生,锦烛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高祖帝的陈年旧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佴必然知道,但是问他不就等于告诉高祖帝自己在调查这些!
而且佴还不一定会回答。
自己的母亲应该也知道一些,但是她现在人在京城,再有就是太皇太后了……
难道要去问她儿子的情史?
“卿卿看上去很烦恼啊。”
高渐离笑着揉揉青司的发心,“不如卿卿许我点好处,我为卿卿指条明路。”
青司眉梢一挑,语气也冷了三分,“不想说就算了,反正这天下又不姓百里。”
她在这绞尽脑汁,他却在这里公然要挟来了。
青司说着站起身来,“百里还有事,就先行退下了?”
“生气了?”
高渐离笑着拉住了青司的衣袖。
“庄妃跟着皇兄的时间最久,去问她再适合不过。”
高逸的生母?
现在想来,高祖帝前世将太子之位传给并不出众的高逸,这本来就代表了他对高逸母子的偏爱。
难道,高祖帝心里最为愧疚之人是庄妃?
“别想了。”
高渐离牵着青司的手站起来,“去寻她问上一问就是。”
“可她毕竟是皇上妃子,我一个小辈过去……”
“怎么会是小辈,”高渐离将青司的手指牢牢握住,“你是我的燕亲王妃。”
“对了作为回报,我要卿卿今日与我形影不离。”
百里青司直接忽视了后半句,“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吧。”
“这可不行。”高渐离的手指缓缓契合进青司的指缝,“说好了,要形影不离。”
青司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虽然她看不见,但是一路上,她都能感觉到那种火辣辣的视线。
等到停在庄妃的院落时,她竟然在心底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燕王殿下来了?”
庄妃听到婢女过来通传,还以为听错了。
“可还有其他人相陪?”
“回娘娘,还有百里郡主相随,说是想要过来询问娘娘些事。”
“燃香,烹茶,再去挑着果子茶点送上来。”
“庄妃娘娘不用客气,青司就是过来询问一些事,稍作片刻就走。”
“郡主与燕王第一次过来,妾身这里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让两位贵客见笑了。”
“是庄妃娘娘客气了。”
高渐离随着青司一同坐下,见青司与庄妃寒暄,他就坐在一侧把玩青司的手指。
自己眼睛这段时间看不见,这家伙更是接着“引路”什么的,一直黏着自己,现在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就开始了。
她想将自己的手掌抽出来,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庄妃看的笑笑,“燕王殿下与郡主的感情可真好。”
青司轻轻的笑着,在外人面前这样,总让她觉得很羞耻。
好在婢女将茶送来,青司拿着被高渐离递到手里的茶杯,一边小口抿着,一边在考虑等会怎么开口。
庄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郡主有事不妨直说,只要妾身能够帮上,定然知无不言。”
“既然如此,那青司就失礼了。”
青司道,“我想问一下庄妃娘娘,不知您是否认得一个叫做锦烛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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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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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怎么会问起这个?”
端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庄妃定定神,将茶杯放回桌上,借着衣袖遮住了自己颤抖的指尖。
青司虽然看不到这些,但是她能感受到庄妃语气中不自然的停顿。
这人定然知道关于锦烛的事。
“还请庄妃娘娘直言,青司现在碰上了一些棘手之事,正需要当年锦烛的过往来解惑。”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庄妃看着桌上的茶杯,清澈的茶汤里,映出的是自己的小半张脸。
“圣上未遇见太后之前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住在偏僻的殿里,宫人懈怠,所以过的十分艰辛。”
“锦烛是宫生子,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因为为人木纳,所以被指派到圣上宫中。”
一个木纳老实的小宫女,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一个身为宫人想方设法为主子求来食物裹腹。
一个身为主子,也愿意站出来斥责欺负自己人的宫中老人。
“两人相伴十余载,已经说不上是主仆还是亲人,这其中界定怕是两人都已经混淆,直到,太后膝下无子,将圣上过继到膝前。”
“奉承巴结的人多了,慢慢的也就会忘了当年的相濡以沫,若不是一场暗杀,圣上大约也会忘了自己身边曾有那么一位宫人陪伴。”
少女为自己挡剑重伤,曾经那些复杂不明的感情,全都融成了少年的怦然心动。
“那时锦烛很得宠爱,圣上不论去那里都会带着,甚至,有人猜测她会成为第一个以宫女出身为妃的女人……”
庄妃说着笑笑,“但是好景不长,圣上登基后,为了巩固皇位,特意求娶当时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独女为后。”
“容皇后虽然不如她的父亲一样能征善战善战,但她也是位奇女子。”
庄妃笑到,“她答应了圣上的求娶,但是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用你最喜欢的女人,来换我成为你的皇后。”
那时的容皇后,是这样说的。
剩下的事,即使庄妃不说,青司也猜到了,高祖帝定然是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应下了容皇后的要求。
所以,在高祖帝的潜意识里,他最觉愧疚的是那婢女?
“那宫女后来怎么样了?”出乎意料的,问这话的竟然是高渐离。
“圣上大婚那日,她饮下了容皇后赐予的喜酒,从此,世上再无锦烛其人。”
提起那些过往,庄妃也很是唏嘘。
“不知是不是锦烛的原因,婚后圣上一直在忙,更是接连纳了德妃等朝中大臣女眷入宫,为了固宠容皇后找了一位与锦烛容貌相像的女人为婢。”
庄妃神色淡淡,“也就是我。”
“所以我有今日也是依托了锦烛的缘故。”
“抱歉。”
不知怎的,青司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被人当做替身什么的,想想就很是心酸。
“无事,都习惯了。”
庄妃轻轻的笑着,如山野里的新绽的雏菊一般,恬淡无争。
茶香依旧,庄妃将放凉的茶水泼掉又为自己续了一杯。
她捧着茶杯坐在那里,
一如当年她端着喜酒做在那里的模样。
“即使现在他再喜欢你,等到时间一长,这份喜欢也会被渐渐磨灭。”
穿着凤冠霞帔的女人,一边对着铜镜点染朱唇,一边对自己这样说。
她垂眉不语,因为她知道她说的都对。
当卑微的皇子变成耀眼的皇位继承人时,她就曾经失去过他一次。
“我要这么做?”
女人抿抿红唇,转过身来看向她。
“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看。”雍容华贵,艳冠群芳。
“可是他不喜欢,虽然我也不需要他的喜欢,但是我皇后的位子一定要保住。”
“所以,”女人笑笑,“来帮我吧。”
“怎么帮?”她不明白她一个侍女,如何给身份高贵的皇后帮忙。
“你不懂的,活人永远打不过一个死人,你若想远留在他的心里,那就要在他对你最念念不忘的时候,让这感觉刻进他的骨子里。”
“所以喝了这杯酒吧,”
酒杯被容皇后推到她的唇边,“从此,这世上再无锦烛。”
“是了,我不是锦烛,我只是依靠着锦烛恩惠而活的庄妃。”
可是正如容皇后所说,她倚靠着一个死人,从宫女之身成了四妃之一。
圣上偏爱,甚至就连她的孩子,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宠爱。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和“锦烛”长的有些想象。
高祖帝喜欢锦烛吗?
不,如果喜欢的话,又怎么会不认得他身边的庄妃就是锦烛。
他喜欢的,只是那个喜欢着锦烛的他罢了。
伴着落日,庄妃将手里已经放凉的茶一点一点的喝掉。
直到出了庄妃的院落,青司还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高渐离捏了捏青司的手心,“你这是又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畅。”
不论怎样的喜欢,在家国天下面前,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不论是锦烛,还是容皇后,其实她们说穿了都只是权利**下的牺牲品。
“不要去想那许多,锦烛最后的结局,绝对不是她说的那样。”
青司脚步一停。
现在想来,庄妃即使陪伴高祖帝多年,似乎关于锦烛的一切她都知道的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