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丝丝入理的劝解太夫人。
司徒氏在旁听着默默点头,可心底难免涌起几分寒意,低垂下眼睑暗自思索,定国公看似长情,其实也是个无情的人,当年他能送子入宫,今日他就能舍弃嫡亲姐姐,虽是情势所逼,定国公的选择是理智的,顾全大局的,可感情上总让亲人心寒。
看样子定国公是不会在废后上说一句话了。
这事若是放在王译信身上呢?
王芷瑶和顾天泽若是吃罪陛下,王译信会不会也同定国公一样顾全大局?
可能会是像今日一般横冲直闯,就算是面对震怒的乾元帝,他也会尽力护住儿女,大不了……一起受罪,被乾元帝处置好了。
人总是矛盾的,顾全大局有顾全大局的错,意气用事也有意气用事的好。
“母亲,眼下国公爷不方便为娘娘求情,可过几日,国公爷总不会眼看着娘娘受苦,到时国公爷出面联络旧部,朝臣,许是事情能有转机。”
司徒氏帮忙安抚太夫人,她自然得到定国公另眼相看。
“真的?事情有转机?”
太夫人抓住司徒氏的手臂,迫切地问道:“老幺不会对娘娘不管不问?”
“自然是有的,娘娘跟陛下这些年,在朝廷上薄有贤名,对皇子们一视同仁,受过娘娘恩惠的人不少,何况废后是国本,总会有大臣站出来的,到时候国公爷再借机为娘娘求情,总比眼下同陛下硬碰硬来得好。长信侯和国公爷顾忌顾家也不完全是对娘娘无情,顾家尚在,娘娘就有希望。何况顾家老少几百口人,您总不希望顾家被陛下一怒之下驱逐出京城罢。”
“这……”
“母亲,您疼爱娘娘,国公爷他们难道不担心至亲?”
“好吧。”
太夫人对两个跪在地上的儿子道:“我姑且相信你们一次。”
闹了一阵,太夫人又是哭,又是骂,精力消耗得干净,司徒氏乖巧的侍奉太夫人回屋安置,此时太夫人也仿佛离不开司徒氏,把定国公夫人完全抛在脑后。
定国公夫人面色怎么好看,司徒氏方才的一番言谈,她还真得说不出来,同国公爷过了这些年,定国公夫人还不晓得他胆小怕事,沉稳内敛的作风?
便是朝廷上有人为顾皇后求情,也绝不会是定国公指使的。
“二嫂确实不简单。”定国公夫人看出丈夫的心已经偏了,忍不住冷嘲热讽,“会说话,有心计,懂得颠倒黑白讨国公爷欢心,国公爷一定把她看做能持家且理解您的世家大妇,可惜……她再好,也是早逝二哥的妻子。我再不得国公爷青睐,可也为你生了阿泽,是阿泽的亲娘!”
“你说这些作甚!”
定国公讪讪的起身,冷着俊脸,定国公夫人一改往日的柔和,变得尖酸刻薄,他可以疏远定国公夫人,可不能休了她。
“说这些话自然是想让国公爷明白,您不愿意入宫得罪陛下,我却有办法……”
定国公夫人意味深长的一笑,捏着帕子,轻扭腰肢向门外走,“我不如二嫂会讨国公爷喜欢,也不如二嫂会说话,太祖高皇后曾经说过,佛祖关上了门,总会留一扇窗户,看我……说这些没得让国公爷烦心,您忙着,我先回房自省了。”
长信侯从地上爬起来,先揉了揉膝盖,又摸了摸被打得红肿的脸庞,斜睨沉默神色莫测的定国公,“你不会真想去求她?”
“她是顾家的儿媳,同顾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长信侯摇摇头,手搭在定国公肩头,“我不管你打什么样的主意,先提醒你一句,千万被把阿泽扯进来,也别打算让阿泽为顾家拼死拼活,阿泽并不亏欠顾家什么。以前倒还罢了,如今阿泽身边可有王谨之在,他可不是用家族,大义就能压住的人,真让王谨之疯起来,皇上都不见得能扛得住。”
“大哥对王谨之看得很重。”
“想得少,牵扯少,自然他什么都敢干。”
长信侯揉着额头,自己也弄不明白,“若说我同王谨之交情平平,因为蒋氏,我还盼着他早死,可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是能明白王谨之的某些心思,自打他被他父亲出继后,王家家族利益根本束缚不住他,我看他如今就是为儿女活着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狠招
定国公府门口,王译信小心翼翼得把有孕的王芷瑶安置妥当,顾天泽默默站在一旁,根本插不上手。
放在寻常,顾天泽能把王译信挤到一旁去,今儿小七为他入宫受苦,岳父又赶过来领走他们夫妻,他对岳父有愧疚。
“你还真打算抗旨?”
王译信斜睨顾天泽,冷笑道:“瑶儿交给我,你不放心?该忙你的就忙去。”
“岳父。”
“我收到消息,宁远侯虽在府中不见客,但对输给你并不甘心,我估摸他还会弄出点事来,不会让你顺顺利利的执掌收编宁远铁骑。”
“岳父不必吓唬我。”
“谁吓你了?”
王译信挑眉,不悦地说道:“你就是太自信,太骄傲,当心阴沟翻船。”
“您是怕我插手废后和册太子的事情吧。”
“……”
王译信俊脸微红,被女婿戳破心思,王芷瑶露出半个脑袋,道:“三少,爹是为你好,功勋武职最好莫问朝政。”
“你当我愿意为你操心?顾家……”王译信听见瑶儿支持自己,有底气了许多,指着定国公府的匾额,“他们今儿放过你,明儿还不是得用孝道压你。你该清楚把心用在何处,皇上是疼你,信任你,但皇上的性子最容不得你不识好歹,辜负他的好意,这会儿整个京城的人都想从废后中得到好处,你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们都时刻盯着你。”
这点也是王芷瑶最担心的事情。
她略带几分担忧的目光落在王译信身上,这个爹还是挺给力的,在国公府时见到王译信,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自己的心是烫贴的。
废后在即,吏部天官王译信会很忙,废后立太子对朝臣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政治机会,一辈子也只有一次的机会。
况且王译信还是六皇子的老师,乾元帝最近几年最宠信的大臣。
顾天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王译信何尝不是?
甚至他比出身顾家高冷的顾三少更容易被皇子们笼络住。
有王译信帮衬,照看,三少应该能平稳渡过这次政治风波,王芷瑶也相信三少不会再为顾家而拼死拼活的卖命了。
“岳父小看了我。”
顾天泽主动扶王译信上马车,“该重视谁,该听谁得话,我有分寸。小七还是住在娘家,陛下那里我去说,您……您自己也要小心,六皇子不适合做太子。”
王译信点点头道:“六皇子是明白人,我就怕他身边的人会鼓动他争。”
顾天泽也钻进马车中,在王译信的怒视下,解释道:“我同岳父有事商量。”
一路上,他同王译信分析起朝局,翁婿两人推心置腹的详谈,一旁听着的王芷瑶直犯困。
她勉强撑着下颚,眼见着三少和王四爷满脸红光,果然男人都是有野心的。
而王芷瑶却对此不感兴趣,她只要知道三少和王四爷合起伙来是无敌的就够了。
她在此事上根本无法刷存在感。
顾天泽毫无保留的展现出自己的政治智慧,王译信大为惊讶,原来骄傲的女婿隐藏得很深。
直到顾天泽骑马离开,王译信才怅然若失般叹息,莫怪前生几乎所有人众志成城才勉强把他算计了……这小子太过聪明。
“瑶儿。”
“什么事儿?”
王芷瑶暗自非议王译信是不是‘爱上’了三少,他看三少的目光都带着光。
“以后你多陪陪阿泽。”王译信目光落在王芷瑶的小腹上,“孩子生下来后,无论男女都要让他亲近阿泽。”
“您是说……三少太念着亲情?”
“你也应该看得出来,阿泽聪明是聪明,处理事情也足够成熟老辣,这些年也隐藏了不少的实力,但他有一个缺点,太偏激,太骄傲,得不到时,宁可让所有人随他陪葬。”
此时,王译信再一次怀疑,上辈子顾天泽就是自己找死的。
他不仅留下封狼居胥的耀世战功,更是让所有人为他的死陪葬,甚至王译信都怀疑,上辈子蒋大勇收集到的证据是不是顾天泽故意留下的线索。
若是没有蒋大勇,顾天泽便是战死,隐藏起来的暗线也会把证据交给乾元帝。
王译信郑重警告:“必须让他心上有牵挂,否则他敢做任何的事儿。”
“三少确实够疯的。”王芷瑶也不由得点头,“我尽量罢,爹也帮我看着点他。”
“你先回去歇息,我还得再出门去。”
“都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下午十几张帖子送到我手上。”王译信无奈的摇头,“我方才去国公府也是偷溜的,这回再不回去,尹薄意等人饶不了我。”
“您方才一直同尹伯父在一起?”
“内阁,六部的尚书都在。”
王译信叮嘱王芷瑶一番,关于朝政的事没过多涉及,一来他晓得瑶儿不喜欢听,二来这些事本就该是男人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