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丢得起人,朕丢不起脸面。”
“陛下。”定国公磕头道:“您对娘娘的爱护之心,臣铭感五内,可是娘娘始终是臣的长姐,臣不得不为娘娘求情。”
“别同朕说得仿佛你挺委屈似的,也别给朕摆忠臣的苦衷。”
乾元帝怒道,“不是你上下串联,朕就不信有一百多份折子给顾氏说情。朕着实小看了你,当初朕不知所终,太后乱政立四皇子为新君时,朕怎么没见你有这份能耐?”
定国公同样吓得面无人色,乾元帝这句话足以让顾家满门抄斩了,“陛下明鉴,臣不敢以朝臣逼迫您复立娘娘。”
“你想什么朕清楚得很,的确你没想过让你姐姐复立,你不过是想让朕的儿子们看清楚你定国公有得能耐。”乾元帝冷笑道:“别人不知道,你该记得,朕登基之初就按照母后遗言制定的人才储备计划,朕这二十年间秘密培养了好几拨出类拔萃人才。当朝廷有变故时,他们可以迅速添补空缺,帮朕稳固朝局。”
正因为人才储备计划执行顺利,乾元帝就是把朝廷上所有的大臣都罢免了,国朝也照样能维持下去。
这些年朝廷上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动,然乾元帝几次清洗,也用去了不少的储备下的人才。
“你估摸朕手上没人可用,不得不向朝臣退步。”
“臣不敢。”
“不敢?!”
乾元帝抬脚踢在定国公肩头,“口口声声说不敢,时时刻刻说体察朕的心思,可你做到了哪样?朕让你在府上教养幼子,你遵旨了?朕不想把阿泽牵连进来,连王译信都明白的事儿,朕不相信你会看不清楚!还用得上怀恩那个奴才借着宣朕口谕提醒你?!”
定国公身体颤抖,额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没想到皇上的眼线早就安排好了。
“蠢货!”乾元帝失望的摇头,“朕如果不信你,把眼线放到你身边,朕至于不知阿泽左右为难?至于让王谨之父女提醒朕?朕登基时说过,一世君臣,朕不负你。这句话只怕是你早就忘了,或是根本就没相信过朕。”
厂卫的存在让百官警觉,也让乾元帝轻易的知晓朝臣的动向。
顾家是外戚,乾元帝对顾家也有所防备,但不至于把时刻盯着定国公,更不会让厂卫深入顾家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监视顾家上下一举一动。
“朕总想着,朕多相信你一些,你对朕就更有信心一些。谁知这些年你越来越让朕失望,越来越让朕后悔当初给予你的情分。”
“陛下……臣真的没有串联朝臣……臣是有私心,可绝不敢做大逆不道的事。”
“够了,朕不想听你解释!”
乾元帝厉声道:“滚,朕不想再见你,拿着你给你幼子请封荣国公世子的折子,滚出宫去。”
“陛下……”
“怀恩。”
乾元帝高声叫道,“将他叉出宫门去。”
怀恩忙跑进来,看情况不对,拽起定国公低声道:“陛下震怒,您还是先走为好,万一陛下气坏了龙体,谁也担不起。有事……等陛下消气再说也来得及。”
定国公也晓得错过这次机会,乾元帝会同他彻底的恩断义绝,“臣冤枉,陛下,有人害臣……”
怀恩公公一个人拽不动定国公,招呼守在御书房外的御前侍卫,死拉硬拽得把定国公拽出门去。
“还敢同朕喊冤?当朕什么都不知?”
乾元帝越发的气愤,狠狠的踩着地上的折子泄愤,“朕说废后,谁求情也没用!”
定国公被推出宫门外,他得罪陛下的事儿顷刻传遍时刻注意此事的人耳中。
幽静的茶室中,王译信抿了一口茶,眼看定国公失魂落魄的骑马回府,将手中的茶盏向定国公敬了一下,对不住了,文昌兄。
“谨之,你还打算做什么?”
茶桌对面坐着的尹薄意额头见汗,只怕再聪明的人都没想到,给皇后求情的折子其中大部分出自王译信之手,眼前这人愣是不动声色的把定国公陷害了一把。
“顾家人若是不动,我做什么都没用。”王译信自嘲的说道,“其实我也算帮了文昌兄,可惜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明白。”
上辈子,顾家把一切赌注都压在四皇子身上,顾天泽战死后,定国公远走,顾皇后虽然没被废了皇后位置,但受尽乾元帝的冷落,乾元帝心灰意冷甚至纵容‘宠妃’凌驾于顾皇后之上,顾皇后在宫中的日子岌岌可危,顾家也受到乾元帝的打压,几次惩治顾家族人。
后来四皇子为册为太子,顾家的状况没见好转,反而更严重了,四皇子为生母德妃的后位,伙同王芷璇没少给顾家小鞋穿,在本就不喜欢顾家的乾元帝面前没少进谗言。
顾家一众人是有苦说不出。
最后证据大白天下,四皇子自然被废太子之位,乾元帝怒火攻心之下把顾家从上到下的官职都给撸了,受牵连的顾家也死了不少的人,就算乾元帝的两个女婿都没得好。
前生王译信同定国公牵连不深,他当时只想着在妻女面前赎罪,根本没打听顾家的结局。
不过,以乾元帝的性情,顾家结果不会太好,虽是定国公的爵位还保留着,可光有爵位,无权,无财,无圣宠,在京城这么个捧高踩低的地儿,顾家人生活极是艰难。
想见乾元帝把先帝宠妃的爱子当猪养儿,连京城小吏都能上门讨债侮辱就可见一二。
乾元帝也是因为顾天泽异姓封王才留下定国公的爵位,毕竟异姓王的父亲,怎么也不能是白身。
他舍不得已经战死的顾天泽被后世议论。
第三百五十七章 志向
乾元帝不能容任何害过顾天泽的人活着,尤其是顾家是顾天泽的至亲,可以想见,凋零的顾家便在乾元帝的恨意中苟延残喘。
说句不中听的大实话,乾元帝整人比王译信可高明多了。
王译信这点道行还是上辈子同乾元帝学的。
今生他利用定国公的不甘心,暗自鼓动群臣随定国公上表戳了乾元帝肺管子,果然乾元帝彻底对定国公死心,剥了往日同定国公的情分,此后定国公再难入乾元帝的眼儿。
做了寻常臣子,乾元帝也不会对顾家百般恩宠。
原本效果不会这么好,皇上是长情,也是很重情的人,又有顾天泽在,皇上对顾家总会忍耐几分。
可是谁让这辈子顾天泽娶了王芷瑶呢。
经过王芷瑶不懈的努力,乾元帝一早就明白顾天泽在顾家的尴尬地位,有此心疼顾天泽,对定国公夫妇很失望。
顾家最近也没做过一件让乾元帝满意的事儿,反倒不停的作死,挑战乾元帝的底线,王译信趁着乾元帝对顾家最反感之时,在废后上推波助澜,定国公自然得不了好。
尹薄意感叹一句,“谨之果非寻常人。”
以前他认为王译信本性清高,又过于重感情,做不得冷血,唯利是图的政客。
今日王译信设计定国公,让尹薄意大为震惊,没想到王译信有如此的“谋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又狠又毒,他弄不清楚王译信的志向:“谨之有入阁为辅宰之意。”
如果王译信有此心,同一直以首辅为目标的尹薄意将会演变成政敌。
尹薄意震惊王译信的心计,但也不会怕他,每一任首辅都是争出来的,也是和同僚斗出来的。
王译信目光清澈,诚恳地说道:“亲家,我做天官足以。”
“是么?”尹薄意盯着王译信,显然不怎么相信他。
“用不用我指天发誓?”
王译信亲自给尹薄意添满茶水,俊眉间蹙着一抹厌烦,“过两年,等阿泽和瑶儿稳定后,我连天官都不做。”
“……亲家……”
尹薄意这回更吃惊了,话都说不完整,纳闷好一阵,看不出王译信说谎,试探地问道:“亲家为官就是为了女儿女婿?”
王译信苦笑道:“骇人听闻?!”
“难以置信。”尹薄意点头道:“就算你当初有此心,为官多年,又做到六部之首的天官,你如今也只比首辅,次辅稍微差一点,即便排名在后的阁臣在你面前都得小心翼翼,皇上也更看重你,宠信你,亲家……你真得不眷恋权柄?”
品尝到权利好处的人,很难放弃。
尤其是王译信最近这些年风头无两,在他身边已经凝聚了一股政治力量。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尹薄意再一次提醒王译信,“想当初谨之在翰林院因职小位卑,没少受欺凌。”
王译信道:“就算我将来辞官,依然没人敢欺负我,亲家……淳哥儿和瑶儿会孝顺我。”
尹薄意拍了拍额头,也是,只要顾三少在,谁敢为难他的岳父大人?
“吟诗作画,凝练书法,始终是我平生之志,官场上来来往往的算计,倾轧,我着实不喜。尚未得高位时,我还有几分野心,总想着位极人臣,官居一品是何等的威风。”
王译信抿了口茶水,“等真做到了,才发觉也就那么一会事儿。整日庸庸碌碌,算计别人,也被别人算计,太熬心血,最近我看镜子,亲家,我都有白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