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有了。”尹薄意恨不得拂袖而去,这是吏部天官该说的话吗?
做官还在意是不是有白头发?!
谪仙的想法果然不是凡人能理解的,尹薄意见王译信一如既往的俊美,不忿道:“虽是早生华发,王谪仙依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第一不敢当。”王译信指着自己的脸庞,“这张脸我宁可不要,我亏欠妻女良多,辞官后也可多陪陪她们,我也是有孙子的人,淳哥儿的学问不是我教的,对孙子我不能再错过了。”
尹薄意呼吸一顿,他孙子不就是自己外孙?他比王译信要年长几岁,早就是有孙子的人了,含饴弄孙,悠然的过日子仿佛也不错……呸,尹薄意怒道:“我今日才晓得,王谨之最会蛊惑人心。”
“亲家和我不同,我遥祝亲家位列首辅,辅宰陛下二十年。”
王译信笑盈盈的举杯,“以后还需亲家多多照顾呢。”
尹薄意赌气的同他碰杯,以茶代酒的感觉并不怎么好,不过,他此时也信了王译信没有入阁争首辅的野心,“你不在官场看着,就不怕将来顾三少有危险?”
“我在官场,他才有危险。而且我这个女婿,心机,本事,决断样样不缺,只要将顾家远远的调离京城,不拖他后腿……”王译信打量尹薄意半晌,唇边荡漾出得意来,“就算是亲家你,面对他也要多加小心。”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亲家别恼,阿泽重情,怎么也不会对亲家下狠手。”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得感谢你女婿手下留情?”
“的确如此。”王译信点点头,见尹薄意脸黑得紧,安慰道:“不过亲家不必妄自菲薄,亲家比很多人厉害,只是阿泽机缘太好,这是命。”
尹薄意胸口的郁闷泄了,会意的低声问:“陛下打算册小皇子?”
聪明!
王译信在政治敏感度上极是佩服尹薄意,他仗着先知,仗着对乾元帝的了解才推测出皇上册小皇子的心思,其中还有阿泽给他传递消息,可尹薄意是完全凭着自己本事判断出来的:
“尹狐狸不愧狐狸之名,老谋深算,聪明绝顶。”
尹薄意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斜眼凝视王译信,你就是这么夸人的?
“亲家若是能帮着陛下平稳朝居,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皇子太小,陛下的龙体……”尹薄意不无担忧,此时他脸上全无方才同王译信嬉闹时的随意,正色沉稳地说道:“国朝不能因陛下有恙而崩溃,若陛下无法压制成年皇子们的野心,我决不会赞同陛下册小皇子为太子。”
尹薄意有野心,也有私心,可他不会拿国朝江山玩笑。
一旦陛下在培养小太子时驾崩,成年皇子必然会起兵造反,到时候国朝必将狼烟四起,好不容易出现的盛世又会烟消云散。
尹薄意身后同样有一股政治力量,他的意见也是身后派系的意见。
“尹大人真心为国朝天下着想,在下佩服!”
王译信躬身行大礼,册小皇子为太子其实对想做权臣的人更有好处。
乾元帝太霸道,独断专行,很少顾及阁臣的意见,像乾元帝这样的皇帝千百年不一定出现一个,就算小皇子由皇上抚养,也不一定长成同皇上一般无二的人。
万一幼主登基,尹薄意会得到更多的机会。
尹薄意起身扶起王译信,听见他似有似无的声音,“陛下最少还有二十年寿命。”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此话,王译信飘然而去,尹薄意愣了一会,苦笑道:“谪仙改算命了?二十年……很好。”
这二十年,也是尹薄意实现自身抱负的好时机。
乾元帝霸道是霸道,可也是爱民如子,懂得为君的好皇帝,更不是卸磨杀驴,怀疑朝臣的帝王,尹薄意可以全心辅佐乾元帝,做盛世名臣,青史留名才是他的志向。
……
从茶楼出门,王译信感叹尹狐狸的生平,注定名垂青史的人不像他只能借助先知和圣宠,他本想回府,后骑马去了皇宫。
怀恩公公听闻王译信求见,差一点高兴得晕过去,忙让王译信进宫,“皇上心情不好,还得王大人开解。”
有王谪仙在,就算皇上喝闷酒都有人陪着。
怀恩公公宽慰不了因定国公伤心的陛下,只有王谪仙能让陛下不再感伤,生闷气。
王译信入宫也是怕乾元帝被定国公气坏了,刚同尹薄意说过乾元帝长寿,拼死拼活,他也得保证乾元帝再活二十年。
……
定国公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一言不发的谢绝太夫人等人的关爱,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目光无神不知看向何处……脑子里似炸开了锅,以前的君臣相得,今日乾元帝绝情交缠在一处,他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到底是谁害我?”
他冷静下来之后,恍然大悟有人借机害自己,本来见朝臣大多为皇后抱不平,他头脑发热认为这是良机,就算保不住废后,也可向皇子们证明顾家的实力,谁知这股为皇后说清的势力,彻底惹恼了乾元帝,也是他小看了乾元帝废后的决心!
仍在书桌上,为顾允泽请封荣国公世子的折子摊开,言辞恳切的折子似在嘲笑他的愚蠢。
乾元帝泛着冷意,嘲讽的目光让定国公如芒在背,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同期望早早立下世子,为儿子正名的司徒氏怎么交代,自我安慰的想着,以司徒氏的贴心,不会太在意。
司徒氏知道请封失败后,呆坐了好一会,她比定国公想得更深,万一皇上因此撸了荣国公爵位呢?
她儿子的前程不就毁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除爵
定国公因为乾元帝对其的冷漠,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更多得把心思放在如何追查幕后黑手和怎么挽回同乾元帝的情分上。
换做寻常时,他会安抚司徒氏,也会想方设法恳请乾元帝恩准请封世子的旨意,然正值顾家荣辱存亡的关键时候,他哪会在意儿女情长的小事?
何况司徒氏在他眼里一直温婉柔顺,善解人意。
在屋中独坐的司徒氏正不知所措,丫鬟回禀太夫人寻她说话。
“怎么突然叫我?”
“如今府里能开解太夫人的人只有您,东边那位太夫人看着她就烦儿。”奶娘恭维司徒氏,“本还给她两分颜面,谁知她越发的张狂,不知哪来得依仗。”
“只要三少还在,没人能无视她。”
司徒氏苦涩的一笑,就算她再有心机,再懂得步步为营,定国公夫人即便失去定国公的宠爱,信任,在顾家依然地位超然。
“主子,您不动身?”
“不去。”
司徒氏让奶娘把顾允泽抱过来,见儿子天真的小脸,更觉得悲伤,心底涌起一丝丝的悲凉凄苦,“你去太夫人说,允泽病了。”
“您这是……”
“奶娘,我不瞒你,我怕!”
“怕?”奶娘狐疑地说道:“就算娘娘无法复位,顾家也足以在京城立足,您不仅得到国公爷的厚爱,太夫人也把您看作最为倚重的儿媳妇,等熬过这段日子,您再加把劲拢住国公爷,顾家上下还不是您说得算?允泽少爷就是国公爷最宝贝的儿子。”
“国公爷宝贝他有什么用?皇上不喜欢……允泽连荣国公世子都做不了。”
司徒氏低头凝视怀里的儿子,“我嫁给比我大许多的定国公,嫁到顾家来,不是来为顾家鞠躬尽瘁的,也不是来争太夫人的倚重。燕国夫人才是顾家最宝贝的媳妇,我同她比,算什么?我一改当初的心思,做这许多的事儿,不是想证明自己多能干,更不是离了定国公就活不了,我只想给允泽一个好的前程,即便不如顾天泽,也盼着允泽同他三哥一样得皇上的倾力栽培。”
“可是今儿皇上拒绝封允泽为世子。”
“什么?”
“顾家又在风雨飘摇之中,国公爷把全部的心力都用在了稳定顾家上,他哪有心思再管允泽?荣国公的爵位本就是陛下负气才封的,都说长信侯纨绔不务正业,我嫁得名分上的顾家二子早逝不说,也没留下多少的贤名。”
司徒氏越说越觉得心寒,几乎咬破嘴唇,“顾家一门双公本就很显眼,陛下一旦彻底厌弃定国公,会不会保留荣国公爵位都难说,能恩封就能夺爵。”
“皇上怎么会出尔反尔?”奶娘也慌了,一旦荣国公爵位被夺,司徒氏没有诰命的身份,还不得在定国公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主子,不至于罢。”
“皇上连皇后都能说废就废,他还有做不到的事儿。”
“那可怎么好?”
“长信侯,定国公,荣国公,永寿侯,顾家一门四爵太惹眼了,寻常还好些,若是朝廷有人落井下石,顾家最先舍弃得只能是荣国公爵位。”
长信侯虽然不务正业,贩卖脂粉,做了商贾,可正因他无欲无求,皇上才会放过他。
尤其是顾天泽夫妻对长信侯颇为尊重,就算有人攻讦长信侯,顾天泽夫妻也不会眼看着长信侯倒霉。
以乾元帝对永寿侯的宠爱,顾天泽的爵位只会被提升,万没被夺爵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