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到哪里了?”婉初拉了拉他。
荣逸泽摇头:“没有,我很好……就是今天洞房都没问题。”
原来同样轻浮的话,别人说也许会觉得下作,可听他说来却极是动听。婉初的脸又是红得要滴出血,却又没什么气,娇嗔地剜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不想让自己担心。于是就受了他的好意不再追问,可是也不再闹他。
天终是大亮了。雪却开始一阵紧似一阵地落。荣逸泽站起来又喊了一阵,可还是没有人回应。婉初的头有些晕,眼睛就有些似眯不眯地想要睡过去。
荣逸泽过去拉她起来:“咱们得动一动,别睡着了。”
婉初摇摇头,声音也是飘的,浑身上下冷得厉害:“我困得厉害,你让我睡一会儿。”
他却怕她睡着,这冰天冻地的地方,如果她睡过去了,若没人及时施救,怕是难再醒过来。于是拉她起来,她的身体是软的。他便用着自己的力气,撑着她:“咱们跳个舞,活动活动。”
婉初牵了牵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她的头埋在他怀里,他呢喃道:“你喜欢跳什么舞?”
婉初只是随着他动,稍稍抬着眼,看着他线条俊朗的下颌。
她不是求那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吗?现在是时候了吗?所幸生命能终了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还求什么呢?跳什么舞都好。
她的手抬起来在他脸上轻轻摩挲过,从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鼻梁到他柔软的唇,原来生命的尽头是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想来真是人生无憾了,她什么都有过:金堂玉马半生繁华,恩怨情仇都尝遍了,还有一个孩子。哪怕人生就这么短短一截,她都不后悔,也都不遗憾了。
如果求不到一个天长地久,有一份短暂的真情实意也是好的,不是吗?
她笑了笑,努力把这张脸刻在心头。记着这张脸,如果真的能有来生,她就坐在奈何桥头等他。这一世来不及相爱,那么就把下一世许给他。
婉初觉得自己最后一丝的力气终于用完了,然后手静静地垂下去。
雪越落越大,越落越厚。
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不管他怎样努力想要给她些温暖,怀里的身体却越来越软。他喃喃地说:“婉初,听话,别睡。别丢下我一个。”
别丢下他,这寂寞的人生,好不容易得来的伴,你怎么忍心让我再在寂寞里独行?
第十六章 不及卢家有莫愁
“事情都办好了?”沈仲凌问。
他的办公桌前站着两人,弓着身子恭敬地说:“都办得妥妥的,干净利落!人是从水坝上丢下去的,坠了石头,肯定是活不下来了。”
沈仲凌点点头,把桌上的大洋推到他们面前。
两人快活地抓起来,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去数。
瘦子毕竟胆小些,斟酌地说:“不过,那天咱们捉的是两个人……”
“两个人?”沈仲凌冷冷地问。
胖子瞪了瘦子一眼,此时也不好瞒着了,小心道:“守了一天,好容易等他出门,却是跟位小姐在一处的。他出门办事,身边总是跟着那个侍从的。看那人走路,我也知道是个练家子。好容易逮个机会,想着先抓着再说,又怕放了那女的她会跑去求救。”
沈仲凌摆摆手,心想跟荣三在一处,能是什么好女人?心下却又一动,突然声音提高了:“那女的,什么样子?”
“挺漂亮的一个美人儿,中等身高,短头发……”
短头发、漂亮……是婉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手有些抖,问:“是这个吗?”
两个人看他面色阴鸷,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点点头。
沈仲凌的脑子轰的一声。婉初死了?被自己弄死了?他心里一时就空了,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沈仲凌在办公室里头呆坐到月上梢头,身子发麻,那麻后是密密匝匝的小小的刺痛,一阵紧似一阵。
死了吗?就这样没有了?仿佛是一场唱到了高潮的戏,突然就连人带着戏台子都消失了。台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悲或者喜,或者心疼,或者后悔,凡此种种,织成一张网,把他紧紧网住。
今天是坐着侍从官的车回家的,他觉得自己连回家的路都有些陌生了。这一条路,是再也遇不到婉初了吗?从前是不管在哪里、有多远,他都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可如今,回家的路,走过了千千万万遍,他的心却再也没有回家的感觉了。哪怕在婉初失踪的这段日子,他都觉得总有一天还能再见着她的。哪怕是她跟了别人,他是恨的、是怒的、是不甘的,总还有个报复的念想。
可是现在呢?没了,整个人都没了。他想折磨折磨她,让她受受自己的煎熬,可连机会都没了。是真的死了。
自己原不就想她死了也不能跟荣三在一处吗?怎么她真正地去了,心却是这样的疼呢?
胸腔里像堵着什么东西,正卡在他的咽喉吐不出去、咽不下来。
本就是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
他的心头是被洪水淹过的一片茫然,他沉在水下,似乎是永无天日的绝望了。
他进了沈府,沈福早在门房候着他,见他进来,忙上去对他耳语几句。沈仲凌的脸上变得阴晴不定。
果然,进了大厅,灯都燃着,主座坐着梁莹莹,她低着头喝着茶,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晚香一见他,霍然起身,娇弱弱地低声叫了一声“二爷”。
沈仲凌见她身边的地上放着一只皮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眼睛盯着她,声音却是冲着梁莹莹的。
晚香欲言又止,咬着唇不语,眼眶子倒是红了。
梁莹莹瞧着两人这眉目传情秋波频送的模样,心头是恨怨难当,可还强扯了一张笑脸:“应该是我问问二爷什么意思才对。放着妹子一个人在书院里头,也不早点带回家?妹子也是标致人物,看着也温柔,二爷既然破了人家的身子,就该给个交代。不然让人知道堂堂京州军督办整天混迹勾栏,总不是个样子。”
沈仲凌却是不语,实在是他的心还在因为自己亲手杀了婉初而痛着。但他那不动声色的样子,让梁莹莹更是恼怒。
放下茶盏,她挺着肚子走到晚香身边,拉起她的手:“你看我现在有了身子不方便,有个妹妹帮我伺候二爷,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可声音里头听不到半点高兴的影子,那“伺候”两个字分外的刺耳。
晚香垂首躬着身子跟梁莹莹道:“二奶奶,千万别这么说。晚香怎么敢痴心妄想呢……”
“既然人都接来了,就让福叔找个地方住下吧。”说完,沈仲凌谁也没多看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觉得什么都是烦的,什么都是乱的。
他一直憧憬的生活,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他和婉初。简简单单地过日子,一点点柴米油盐的小快乐,一点点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小幸福。春天赏花,夏日泛舟,秋来赏月,深冬煮酒。怎么就成了奢望?怎么他的生活,一不留神就到了这个乌七八糟、混乱不堪的境况?
什么都没了,婉初没了,爱情没了,婚姻没了,生活没了,什么都没了。他脑子木木的,不知道去哪里,仿佛哪里都去不了,走来走去都走不出这个把他困得死死的无形的城池。最后只能混混沌沌地到房间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梁莹莹看着他的背影,牙咬了又咬,冷冷地笑了又笑。拿着一个帕子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丢在地上,是恨不得再踩上两脚的模样。然后在小秋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香把她的动作收在眼底,咬了咬唇,却并不言语。
梁莹莹到了房间才发现沈仲凌却已经躺在床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感谢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吗?所以才来自己房间留宿吗?这是在可怜自己吗?
想到“留宿”两个字,心里头止不住地泛着恶心。
原来和别的女人同侍一夫,是这么个恶心的感觉。那么,不能只让她恶心,她总要让大家跟着都恶心才叫公平!
她一开始听到她的名字,以为也是个“婉”字牵动了他的心事。可人叫到面前,让她抬头看来,除了身段有几分像,其他并不是像婉初的。论相貌、论出身、论家世、论学识,哪里比得上婉初好?哪里比得上她好?
他爱晚香什么呢?还是如同父亲说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朝秦暮楚的?那么你既然喜欢,我就给你赎出来,送到你的床上。你不是深情不移吗?不是人人都说“京州凌少最君子”吗?
傅婉初前脚才离开几天,你另娶别人是身不由己。那么纳妾呢?那总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吧?有一天,再遇着傅婉初,你有什么脸面呢?
她心里头巴不得看这样的状况。可是她却忘了问自己,这样的境况自己又得着了什么好?
沈仲凌却像没事儿人一样,闭着眼睛睡觉。可她知道,他是没睡着的。
梁莹莹心中火气又高了一截,故意翻着日历道:“我看了看皇历。虽然咱们都受过新式教育,可晚香妹子怕是还会在意那些。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要不就是下个月十八。二爷中意哪个日子,把晚香接进门?可惜那小园子卖掉了,不然,晚香住在那里倒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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