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国师要找的人真是自己,自己落在他的手中,凶多吉少。
可是,光躲着有什么用?总不能躲一辈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但除了躲着,眼下也没有万全的法子,国师命长得很,还有几十年好活。
“王爷,我们是要避开京中的祸事吗?要避多久?上次我在宫里见过国师一面,照相貌上来看,他不到四十的样子,且有得活。”
“自然不会躲一世,本王心里有数,你安心等着。”
“嗯。”
他要是都没有法子,自己更束手无策。按前世来看,只要她避于内宅,想来国师不会注意到她。前世里,她不就是安稳地过了一生。今生,她就当不知道,循着本心,再活一辈子。
外侧的男人转了个身,面对着她,把她往怀里带。
她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仰头问:“王爷,今夜可还要念佛经?”
“念吧。”他低语着,把头埋进她的颈间。
翌日晨起时,床侧空无一人。三喜问了安总管,得知王爷已离了府,芳年怅然若失了半天。她呆坐在床上,直到三喜询问是否要起身时,才恍若初醒。
“更衣吧。”
他说了,过几天就派人接她。
三喜替她穿戴好,然后梳洗绾发。四喜则在整理着床铺,看着依旧干净的被单,陷入沉思。
芳年从镜子里看到四喜发呆,眉头皱了一下。心里隐有些不舒服,像是被窥破什么东西一般。
仔细深思,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三喜和四喜都是自己的丫头,前世里对她都是忠心耿耿。四喜虽嫁了人,却去世得早,陪她终老的是三喜。是以,她对三喜更信任一些。
三喜抬一下眼,瞄了一眼镜子,不露声色地替主子绾好发。等私下里与四喜谈心,不赞同地道:“主子们的事情,哪里轮得我们管,你早上是什么样子?铺个床都能走神,莫不是还想插手王妃的房里事?”
四喜白了一下脸,皱着眉,“你说话是越来越难听了,我哪想插手王妃的事情。不过是替主子们着急,你看这都多少日了,王爷也见天的缩在玄机院,怎么就一直拖着没圆房?你说王妃莫不是还惦记着裴公子?”
“呸…快些闭嘴,这话叫别人听了,可不得了。我可告诉你,小姐现在是王妃,你别再提起裴家大公子。以前你可没少窜掇小姐…”
“好你个三喜,我们可是自小长大的姐妹,你莫要红口白牙地诬蔑我。我对小姐之心,可昭日月,都是为小姐着想,替小姐着急。”
“你能一直这样最好。”三喜说着,瞧见她发间簪着的珠花,红艳艳的,眼神闪了一下。她记得,以前四喜每次跟小姐去见裴公子时,少不得要拾掇一番。那时候自己就提点过她,她说是帮小姐做脸面。
“三喜姐姐,你就是心思多。我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就想一辈子侍候王爷王妃。”
“我可告诉你,咱们做奴婢的,最重要的是忠心。给主子添堵的事情不能做,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思量。”
三喜没有点破她话的机锋,小心地瞧着内室,听到芳年在唤自己,忙疾步走进去。
四喜在身后露出幽怨的眼神。
芳年唤三喜进来,是让三喜把她的花绷子找出来。索性这几日无事,不如做些女红,绣些小玩意。
如此过了两天,她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空落落的,一直提着。
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都和那个离府的男人有关。她不记得是否曾经为裴林越这般牵肠挂肚过,今生的许多感受,与前世截然不同。
潜意识里,她不愿意承认,姓元的对自己的影响,比想象的要多。如果他们之间姑且称之为男女情爱,那么她和裴林越的前世纠缠是什么。
或许仅能说是少女怀春,做不得真。仔细想想,前世苦熬的那几十年真不值得。
她绣着手中的帕子,眼看着从几根线变成了一幅美丽的花。在她安于一隅时,宫里面的争斗,已经撕开了狰狞的口子,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德妃所出的六皇子在御花园中玩耍时,失足落进池子中溺亡。冷嫔生的十一皇子正巧和六皇子一起玩,见皇兄落水,情急之下,跟着跳进去。
十一皇子呛水少些,没有当场溺亡,一直昏迷着,夜里起了高热。高热三天不消退,终是没能救活。
百姓们三两地议论着宫里的事情,对于其它的流言反倒不那么热衷。比如说七王爷新娶的王妃越病越重,已起不了身,看样子,怕是活不了几年。
这消息对别人来说,仅是说说而已。传到傅府人耳中,除了邢氏早有准备,其他人反应不一。
傅老夫人怒气攻心,差点晕过去。大房的卫氏装模作样地来二房安慰一下邢氏,实则是来看笑话的。
邢氏扮作悲痛万分的样子,当场表示要去王府看女儿。傅老夫人点头同意,本要一起去的,被邢氏制止了。
“娘,儿媳豁出去,拼死要见芳姐儿一面。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是儿媳一人去吧。”
傅老夫人想到七王爷下的禁令,任何人不许去探望芳姐儿。自己一把年纪,确实丢不起人,于是点了点头,反复交待二儿媳妇。
邢氏红肿着眼,备了一些药材补品什么的,乘轿子来到七王府门口。
门口的侍卫自然搬出他们王爷的命令,不肯放行。邢氏命自己的婆子上前说好话,给守门的侍卫各自塞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侍卫们不为所动,僵持不下之时,安总管闻声出来。
邢氏忙表明身份来意,好话歹话说了半天,口都说干了。安总管才勉为其难地放行,许她半个时辰。
她千恩万谢,急匆匆地跟进王府。
随着王府大门关上,安总管换了一副面孔,毕恭毕敬地把邢氏引到玄机院。芳年早就听到动静,知道娘上门来看她,就等在玄机院的门口,亲自迎接。
邢氏远远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道王爷说得不差,女儿确实没事。
“娘…”芳年唤着,忙把邢氏拉进屋子。
屋子里,四角的炭炉烧得旺,熏得暖烘烘的。
邢氏一进屋子,先是仔细端详女儿,见她气色红润,深感欣慰。这才有心思打量屋里的布置,干净温馨,彻底放心。
“娘,女儿好想你们。”
“多大了,都嫁人的姑娘,还撒娇。”邢氏嗔道,拉着女儿的手,一起坐下。
芳年略有些脸红,自己一大把年纪的,还撒娇是有些说不过去。于是正了正色,问自己的亲娘,“娘,最近你和爹身子还吗?两个弟弟学业怎么样,祖母的身体还硬朗吗?”
“你呀你,一口气问这么多,也不让娘喘口气。”
旁边的三喜立马替她斟了一杯茶,再退出去。
屋内就剩母女二人,邢氏才开口道:“你祖母担心你,身体还算好。”
外面的那些传言,女儿怕是不知情的。邢氏想着,就不说出来给女儿添堵。“还有最近几日,娘寻好一处宅子,过不了多久,我们二房就要搬出去,另立门户。”
“祖母能同意吗?”芳年问道,上一世时,两房是分了家,不过是在祖母去世以后。
邢氏点头,“是你祖母提出来的,说是树大分枝。你大房的大哥都开始议亲,再一起住着怕是多有不便。”
“也好。”对于分家,芳年是万分赞同的。就大伯大伯母那个性子,怕是更捂着嘴偷笑。
既然大家皆大欢喜,早分早好。
“娘想着,你二姐的亲事,就等搬家后再办。”
“娘,不知二姐的亲事定在什么时候,我怕到时候…可能去不成。”芳年想的是,王爷过几日接她走,不知道他们会在外面住多少天。要是形势不太对,怕是要住上一年半载,二姐成亲肯定赶不回来。
邢氏拍着她的手,外面都传芳姐儿病得快要不行,就算是有空,也不能去给茜姐儿送嫁。
“娘明白你的难处,你不用回去,心意到了就行。”
“娘…”
邢氏眼眶一红,自己有多久没听到女儿唤娘。终归是嫁出去的姑娘,不比在娘家里,日日能见到。
“家里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你爹是有分寸的,不该掺和的事情绝不会沾手,哪怕升不了职,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你两个弟弟也听话,功课没有耽误。”
“娘,你们也不要担心女儿,女儿在王府里挺好的。”
母女俩的手握在一起,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芳年好不容易见到亲娘,自然想多呆一会,于是问道:“娘,正好你今日来了,就留下来陪女儿用午膳吧。”
邢氏想到安总管说的半个时辰,摇了摇头,“不了,府里的事情多。咱们要搬家,大小的事情一箩筐,娘还要赶回去。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院子外面的安总管咳了一声,邢氏站起来,“娘走了。”
芳年跟着站起来,这才坐了多大会,怎么就要走?
“娘,你再坐一会吧。”
“不了。”邢氏硬着心肠,掀帘出去,回头朝自己的女儿摆手,“芳姐儿别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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