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年哪里肯依,一直把人送到垂花门,被邢氏强按着不许再送,才作罢。
邢氏一出王府,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下来,生怕被人瞧见,掩着面,身体摇摇欲坠。等在外面的卢婆子赶紧上前搀扶她进轿子。
有好事的人看到这一幕,窃窃地说着,看样子七王府的那个王妃是真不成了。一个将死的人,已成定局,倒是没有再探听的必要。
邢氏坐着轿子一路回到傅府,还未到门前,就见外面围了几圈人。
她心一惊,卢婆子忙拉着一个看热闹的人询问。
那人见有人问,连忙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卢婆子越听,脸越沉,回到轿子里禀报邢氏,“二夫人,是有人来向大房大小姐提亲,老夫人不同意。那人就找来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堵了府里的正门。”
“什么人家这么猖狂,哪有人求亲不成做仇人的?”
“二夫人,是柳家。”
“柳家?可是隔了一个巷子的柳家。”
“正是。”卢婆子低声地答着。
柳家一介商户,那柳公子发妻仍在,怎么敢上门求娶傅家的嫡出大姑娘,是谁给他的脸面?
邢氏听着外面的调笑声,沉着脸,“让轿夫调头,走后门。”
第64章 识破
轿子绕了一个大弯,邢氏由后门进府。没顾得上先回自己的屋子歇会,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怡然院。
前次因为芊娘的事情,老夫人的身体就有些不好。此次柳家登门,更是雪上加霜,直接就倒在床上,起不了身。
傅万程和傅万里两兄弟都在,屋里的气氛低沉得压人。卫氏忿忿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恨他狠心要把珍姐儿嫁给柳家。傅万里一脸不赞同地摇头,暗道大哥糊涂。
邢氏一进内室,带着药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快速地扫过几人,几人脸色都不虞。婆母躺在床上,面色腊黄,双眼紧闭,头上扎着红绸。
她扑到床边,急切地问,“娘,您这是怎么了?”
傅老夫人缓缓地睁开眼,看着她,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又变灰暗。
“你回来了,芳姐儿可好?”她有气无力地问着,像是突然之间老了五六岁。
“娘,芳姐儿…”大房的人在,邢氏不太敢说实话,含糊地道:“娘莫要担心她,她自己心里有数。”
傅老夫人闻言,以为她报喜不报忧,想着芳姐儿在王府必是病得不轻。哀伤地重新闭上眼睛,一滴眼睛从紧闭的眼角滑落,顺着皮肤的皱褶流下。
一会儿,她睁开眼,眼神从未有过的决绝。示意邢氏把她扶起来,邢氏和沈婆子一起,搬抬动她的身体,靠坐在床头,背后垫个软枕。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日你们都在,我就索性把家分了。老大主意正,娘说不动你,你愿意把珍姐儿嫁进柳家,那是你的事情,莫要连累你弟弟的名声。老二啊,娘对不住你们,这家里的产业按理来说,大部分是大房的,都是祖宗定的规矩,娘无能为力。但娘的体己,是可以自己作主的,留下二成做为珍姐儿的嫁妆,其余的你都带走。”
“娘!”卫氏顾不得伤心,惊叫起来,“您的东西芳姐儿出嫁时带走一半,怎么轮到珍姐儿,就只有余下的二成。珍姐儿可是您的嫡长孙女。”
“嫡长孙女?老大有把珍姐儿当嫡长孙女吗?一个商户人家的平妻,他都能看得上,还不知一个庶女嫁得体面。老大媳妇,你说,珍姐儿的嫁妆能和芳姐儿比吗?芳姐儿嫁的可是堂堂王爷…咳…”
老夫人说得又急又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娘,您慢些说。”邢氏替她抚着胸口,伸手接过沈婆子递过来的水,喂了她一口。
卫氏看不得邢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怨恨地看一眼自己的丈夫,捂着脸哭起来,“我们珍姐儿真是命苦啊,爹不疼,祖母也不爱。明明是嫡长孙女,亲爹狠心要把她嫁进商户,亲祖母不爱,连嫁妆都比堂妹少八成。”
傅老夫人气得头发昏,直翻白眼,伸手指着她,哆嗦了半天,咬着牙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丧?给我滚…”
“娘…”
“滚…咳咳…”
傅老夫人是真的生气,要不是大儿媳妇由着珍姐儿的性子,盯着裴家不放。哪会有这么多的事情,珍姐儿要是安安心心的嫁进左府,她就不信,左府还能有由头娶平妻?
偏生弄出恁多事情,害得几个孙女儿的亲事,没有一个顺心的。她越想着,悲从中来。姑娘家自小养到大,都是金贵的,怎么一个二个婚事多舛,都不如意。
她咳个不停,邢氏忙替她按抚胸口,卫氏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内室,不甘心真的走人,守在外间,听着里面的动静。
“好了。”傅老夫人深吸几口气,抓着邢氏的手,“娘知道你和老二都是孝顺的,本想着,等把这个年一过…才让你们搬出去。现在看来,宜早不宜迟,免得横生枝节。你们连夜收拾收拾…明天就搬吧。”
“娘,儿子不孝,让您操心。”傅万里上前,和邢氏一边。
傅成程的脸色十分难看,娘是越发的偏心了。以前就是因为自己是长子,娘常常耳提面命要自己爱护弟弟。看着弟弟能在娘面前撒娇,而自己则是永远做不完的功课。
后来二弟外放,娘隔三岔五送东西去五溪县。但凡是珍姐儿有的东西,都不会少了芳姐儿的一份。现在怕连累二房的名声,竟连夜分家。也好,等他以后攀上国师飞黄腾达,有的是二房后悔的时候。
“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别看柳家现在势不显。等将来国师…身价定会水涨船高。柳公子前头的那位发妻,不过是个商户女,哪里比得过珍姐儿。珍姐家嫁过去,柳家还不得供着…”
“大哥,国师大人要真有那心,何必扶持元氏登基?”
傅万程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笃定地道:“那是因为国师一直未曾成家,说不定就是在等福星降世。”
“大哥这话又说错了,福星不是当今皇后娘娘吗?怎么变成国师夫人?”
“骗陛下的把戏而已。”
“咳…老大,我们不拦你的前程,柳家人还堵在门口,你要同意娘管不了。”傅老夫人看出大儿子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谁家提亲不是结秦晋之好,礼尚往来。像柳家这样胡搅蛮缠的行事,简直连市井小民都不如。
这样的亲家,谁结谁糟心。
“老二,你们俩口子明天搬家时,娘和你们一起走。”
傅老夫人话一出口,傅万程“呼”地站起来,“娘,您这是要置儿子于不孝,您叫天下人如何看儿子?”
“你还怕人看笑话,你和柳家结亲,就是天大的笑话。正头娘子还自罢了,偏是个平妻。平妻这玩意儿,说得好听些,是嫡妻,其实不过是侧室…咳…”
“好,娘既然看不上儿子,儿子就不在这碍眼。”傅万程说着,气呼呼地掀帘出了内室。
卫氏正贴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突然见自己的丈夫怒气冲冲地出来,忙跟上去。
“老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和柳公子谈亲事。”
什么?卫氏一听,忙跑上前阻止,“老爷,你可要三思啊,那柳家,门第太低了些。还是平妻,我们珍姐儿是要做世家主母的,怎么能嫁得如此随便。”
傅万程正窝着一肚子的火无处撒,闻言一把推开她,“我做事,还用得着你一个妇人来教。你只管教女儿以后相夫教子就行。”
卫氏被他推了一个踉跄,等稳住身形,就见他出了怡然院的门,朝外面走去。
且不说傅万程和柳家人如何议亲,但说傅家二房夫妻俩连夜收拾好,次日赶早就带着老母亲搬出了傅府。
傅万程没来相送,和柳家的亲事已定下。卫氏忙着安慰哭闹不休的傅珍华,根本就顾不上。
傅柳两家定亲,还有傅家二房另立门户,这样的大事,安总管自会禀报给芳年。芳年是真没想到,傅珍华这一世居然会嫁进柳家。
柳家人品性且不提,在前世里,倒是一直风光。只不过傅珍华不是发妻,而是平妻,加上柳公子后院里的那个女人,都不省油的灯。傅珍华嫁过去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沉吟一会,向安总管打听了二房现在的住处。得知是离举业巷不远,还是前世里的那间宅子,暗自点头。
“王妃,可要老奴备些贺礼送去傅家大房?”
“不用。”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傅珍华想谋害她的事情,她还没有算账,怎么可能做戏给别人看她们姐妹情深。现在他们二房和祖母已搬走。那傅府于她而言,彻底没有关系。
平妻,本就是比妾好听些。她真想亲耳听听傅珍华一番算计,落到成为一个商户子的平妻,是何滋味。
“我娘家那边同样不要送礼。”姓元的故意制造她不受宠的假相,她还是不要逞一时之气,坏了计划。
安总管应声退出玄机院,四喜见芳年没有注意自己,放下手中的东西,悄悄追了出去。
“安总管,请留步。”
“四喜姑娘唤老奴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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