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回去再查一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道。
马车里的周莞宁焦急地等着他,见他平安归来,整个人才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可知道方才是什么人?”她关心地问。
“慕容滔断了双腿。”魏承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有留意她的话,突然便道。
周莞宁没有想到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心中一惊,瞪大眼睛:“慕、慕容滔断了双腿?”
魏承霖却没有再说什么,眉头紧锁,想着近日发生之事。
他领旨起复,流放千里的周卓“遭受意外”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慕容滔断腿魏氏慕容氏正式反目成仇。
这一桩桩,分明是人背地设计,可为的是什么呢?难不成仅是为了让魏氏和慕容氏反目成仇么?
当年因为慕容滔掳走阿莞之事,魏氏与慕容氏的关系已降至冰点,如今再来这一遭,总是有些多此一举之意。
他苦思冥想,一时之间倒也找不出合理的答案。
只是不管是他还是慕容珏,都没有想到,在他们离开后,树林某处小山洞中走出一个灰衣男子。
男子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再看看陷阱中留下的慕容滔的血迹,嘴角勾出一丝森然的笑。
他说过,早有一日必教这些人付出血的代价!
一切正如执墨所担忧的那般,镇北侯府慕容氏与英国公府魏氏正式反目。
魏承霖本就深恨慕容滔,连带着对慕容氏也难有好感,他更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对慕容氏的步步进逼均是毫不手软地反击回去,两府不仅在朝堂上还是军营中,均是毫不相让。
***
天牢某处。
男子木然地坐在地上,一丝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格投进来,映在他那张尽管布满灰尘却也不失清俊的脸庞。
牢里不时响着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可他浑然不觉,那木然的表情,仿佛世间上再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动容。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的也没人来提审?”有新来的狱卒不解地问。
“怎没提审,已经审了快一年都没有答案,上头也不让用刑,就这般光耗着。”
“他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
“刺杀诚王。”
“刺杀诚王?诚王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还刺杀他做什么?一个原本无比风光的亲王,如今不见天日,唯一的儿子又死了,他只怕也是生不如死,有何必要刺杀他?”
“谁知道呢,说不定此人与诚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必要手刃他才能解气。”
“有道理。对了,方才我在外头看到英国公,想来他很快又要来审犯了。”
“说起来陛下对这位国公爷也是看重,下了旨意夺情起复,首辅府那位老夫人据闻快要不行了,若有个万一,也不知这回陛下可会对首辅大人夺情。”
“嘘,别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两人说得兴起,浑然不觉牢里那本是木然得不在乎任何东西的男子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唰’ 一下便褪了下去。
她死了?!太夫人她死了?!
他抖着双唇,片刻,许久不曾发声的喉咙艰难地逸出一句。
“太、太夫人……”
没有了,在这世间他最后的一丝温暖也没有了……
“我、我要见魏承霖!”
“咦,方才是不是他在说话?”守门的狱卒讶然,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同伴。
毕竟此人自进来后一直不曾说过半句话。
“我要见魏承霖!”虽然艰涩却也相当清晰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162章 前世番外(三)
“你要见我?”魏承霖有些意外,没有料到那个关在牢里一年有余, 无论什么人都无法从他口中得到半句话之人, 居然主动要求见自己。
只是, 当他看到对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愤怒时,不禁有几分怔忪。
此人……与自己有过节?
“是,是我要见你, 要看看似你这种毫无人伦的畜生, 到底何时才能遭受报应!!”男子双目喷火, 从牙关里挤出话来。
魏承霖当即沉下了脸,杀气顿现。
“如果你见我只是为了一逞口舌, 恕我不奉陪了!”知道自己暂且动不得对方, 他唯有将满腹怒气压下。
“背人伦而禽兽行, 必不得好死!魏承霖, 你不忠不孝,对生身之母不闻不问,致其枉死家庙当中, 午夜梦回之时, 便不怕你魏氏列祖列宗来寻你问罪么?!”
魏承霖脸色骤变,生母之死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靖安伯的斥骂、杨氏的冷漠、堂兄弟们的疏离, 像是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鞭打着,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如眼前之人一般,当面如此直白地痛斥于他。
“如此禽兽之行,纵然是……”
他陡然伸出手去, 死死地掐住那人的脖子,痛骂声嘎然而止,那人被他掐得涨红了脸,可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眸却溢满了倔强与愤怒,毫无半分畏惧与求饶之意,也更加激起了他的怒火,手上力度也越来越大。
那人呼吸越来越艰难,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恰好走了进来的执墨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奋力将那人救了下来。
“国公爷,万万不可!”见魏承霖脸上杀气未消,他也顾不上死里逃生、正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那人,忙劝阻道。
“呵,你、你这是被人说中后的恼羞成怒……”那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状嘲讽地道。
魏承霖被执墨劝下的怒火再度升起,又听那人厉声道:“你可知她在家庙过的是什么日子?堂堂国公府太夫人,身边只得一个信得过之人侍候,不过只是神智暂且迷失,便连你府中一个家奴也敢言语相欺,而这一切,全是拜你这个好儿子所赐!”
魏承霖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反驳:“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呵,呵呵。”那人一声冷笑,随即音调一转,活脱脱一副趾高气扬的刁奴模样,“下个月是夫人寿辰,国公爷吩咐了要大办,如今府里人人均是忙得脚不沾地,反正太夫人也是整日呆在屋里哪儿也不去,想必也不急,那四季衣裳便暂且晚些再做吧!”
一会儿语调再一变,又道:“太夫人想必也吃不下这般多,这几个菜不如便赏给老奴,也让老奴那孙儿尝尝鲜吧!”
魏承霖纵是再蠢,也听得出他这些话是在学着下人,瞳孔缩了缩,为着这番话中透出的内情。
那是他的亲生母亲,纵然将她送往了家庙,可她的吃穿用度,也仍是国公太夫人。可是如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你是何人?与先母是何关系?为何又会知道这般多事?”
那人又是一阵冷笑:“我是何人你不必理会,当日我身受重伤,曾隐于你们魏氏家庙当中,对太夫人遭受的一切,自然清清楚楚。”
自七岁那年养父母先后过世,他被生父身前忠仆带走后,方知道自己的身世,自此生存的信念便只有一个,那便是报家族血海深仇!
那一日他身受重伤,不得已逃到了魏氏家庙当中,恰好便隐在那位太夫人屋里,亲眼目睹了她的状况。
他深呼吸一下,眼神锐利:“你们都以为她已经疯魔了,可她纵然疯魔,想的念的也只是你们兄妹!痛的也是亲儿不亲,女儿早亡!”
他记得有数不清多少回,明明那人还是神智不清的模样,更是将自己看成了儿子魏承霖,可唤着‘霖哥儿’的语气,怜惜他身上伤口的动作却是那样的温柔,如同世间上每一位对孩儿充满疼爱的母亲。
“她痛恨自己懦弱无能,无法亲自教养照顾亲儿,心伤亲儿的淡漠疏离,悲痛女儿早夭,再无法尽人母之责。你只会怪她怨她不理解自己,可却从来不曾主动尝试着去理解她,在她最悲痛绝望的时候,只会将她彻底抛弃!”
“魏承霖,死的人不应该是她,而是你!”
魏承霖面容惨白,身体不停地颤抖。
他很想大声喝止对方,让对方闭嘴,想告诉他,他从来便没有想过要将母亲抛弃,他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面对一个根本毫不理解自己,却又充满了对自己妻子的仇恨之人。
那人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不顾手脚上的锁链,挣扎上便想上前揍他,还是执墨及时制止住他,吩咐狱卒强行将他带了下去。
魏承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的天牢,怎么回到的国公府。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父亲生前所在的院落里。
他轻轻推门而入,屋内一桌一椅都布置得整整齐齐,自父亲离世后,此处便再不曾有人住过,只是每隔数日便有下人前来打扫。
时隔多年,他已经快要想不起父亲的模样了,只记得那张温和慈爱的脸庞,总是带着笑,望向自己时,连眼睛都像是带着笑。
他坐在书案前,回忆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渐渐地,眼中一片茫然。
若是父亲自己他这样的对待母亲,致使母亲凄苦孤单地离世,是不是……
“国公爷。”执墨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
他定定神,将心里那种悲凉的感觉压下,沉声问:“可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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