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在流放期间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据属下所知是没有的。”顿一顿,执墨又道,“况且,他的身边还有不少周大人暗中派去保护他之人,寻常人等哪敢得罪他。”
“能从岳父大人派去之人眼皮底下弄出这么一出,此人隐藏之深可见一斑。”魏承霖思忖。
“或者也能说明,此人对周二公子恨之入骨,竟连那些暗中保护之人也成功地蒙混过去,此份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耐性,非常人所有。”执墨说出他的看法。
魏承霖颔首。
所以,周卓得罪了什么人?又是什么人不惜一切代价欲置他于死地?
“国公爷,那咱们需不需要派人查个究竟?”也不知过了多久,执墨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周二公子毕竟是夫人的嫡亲兄长,夫人必不可能会见死不救,而国公爷向来宠爱妻子,能推得了一回,难不成以后的每一回也能推得掉么?
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还是一个对美人情有独钟的英雄。
“不必了!与咱们不相干!”魏承霖平静地回答。
见他坚持,执墨也不再多话,凭心而论,他也不希望国公爷再多事。不管当中原因如何,不管多么的阴差阳错,四姑娘当年确确实实是死在了周二公子手上,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
况且,千里之外的消息传回京城,也不知在路上要耽搁几个月,便是想要追查,一来一回间,只怕人还没有到,对方便已经逃之夭夭,寻无可寻了。
也不知周懋使了什么手段,竟求得了元佑帝的默许,将流放千里的周卓带了回京,只可惜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始终无法让重伤昏迷的周卓醒过来。
而正是这个时候,元佑帝突然提拔内阁王次辅一系,王次辅势力大增,隐隐有压下周首辅之势。周首辅为此焦头烂额,更祸不单行的是,宫里突然爆出周皇后谋害皇家子嗣,致使后宫嫔妃多年无所出,元佑帝龙颜大怒,下旨彻查,竟然真的从周皇后宫中搜出不少阴私之物。
周皇后自然大声喊冤,可元佑帝根本不愿听她多言,直接夺了她的凤印,将其软禁宫中。
一时间,曾经风光为限,门前日日车马如龙的周府,顿时成了朝臣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对象。
朝堂上周首辅举步维艰,后宫中周皇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饶得向来不理事的周莞宁,也开始日夜不安。
魏承霖隐隐有种猜测,只是心里并不确定。
娘家出了事,周莞宁如何心安,趁着这日休沐,魏承霖便带着她回了周府。
看着病床上面无血色瘦得如同皮包骨一般的周卓,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当年亲妹妹魏盈芷倒在血泊中,母亲搂着妹妹遗体悲痛欲绝那一幕又再度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敢再想。
盈儿之死,成了母亲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对周家、对周卓的恨也渐渐地转移到她的儿媳妇身上。当年他硬是顶着母亲的压力饶了周卓一命,可如今,他仍是逃不过因果循环,生不如死地躺在这里。
“你老实回答我,卓儿之事是否与你有关?”翁婿二人坐在书房里,周懋沉着脸,眸光锐利,不放过他脸上每一分表情,突然开口问。
并非他多疑,着实是能有此本事却又对次子怀有恨意之人,唯眼前他的女婿。
魏承霖坦然回答:“与我无关!”
他问心无愧,自然不俱任何人。
周懋盯着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太医诊断过后,明言卓儿此生醒过来的希望渺茫……”
说到此处,他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
“或许,这真是报应,当年他意外害了你妹妹一命,如今他便遭受同样的意外,虽生,犹死。”
当年一事,几乎造成魏周两家决裂,女儿更因此险些被婆母代子休弃,所幸女婿一心维护,可尽管如此,婆媳关系却也降到冰点,再难挽回。
听他提及早夭的妹妹,魏承霖默言不语。
周懋也知他的心思,定定神转移了话题:“天牢里那名刺客被关了一年有余,他的身份可查明了?”
魏承霖摇摇头:“那人本就是个硬骨头,嘴巴着实太紧,无论怎么问都是一言不发。偏陛下又有旨意,不准用刑,着实有些棘手。”
“那人对皇室有着一种莫名的仇恨,或许可以从此处着手细细查上一查。”周懋想了想,建议道。
“已经着人去查了,只是一时半刻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翁婿二人又谈了一会儿公事,自然无可避免地提到了周首辅面临的困境,以及宫中的周皇后遭遇的危机,魏承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懋,见他神色淡淡,仿佛丝毫也不在意,对心里那个猜测又确信了几分。
辞别周懋夫妇回府,见周莞宁眼眶红红,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正想说些话劝慰她一番,便听她恳求地道:“我想到庙里替二哥哥求道平安符可以么?”
魏承霖只盼着她能略将心放宽些,如何又会不肯,颔首应下,吩咐车夫调头转了方向。
马车行驶至京郊幽静的小路上,突然,‘嗖’的一阵风声,一支利箭破空射进了车厢,稳稳地扎进了车壁上,吓得险些被射中的周莞宁花容失色,便是魏承霖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有刺客!!”外头的护卫顿时牢牢地将马车围了起来。
魏承霖一手搂着周莞宁安慰了几句,一手拔下车壁上的利箭,一摸箭头,脸色便又变了。
这是……军中将士所用之箭。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想要对付自己?!
‘嗖’的一下,又是利箭破空之声,魏承霖早有了准备,抱着周莞宁一个侧身避过,那箭再度扎入车壁。
他在周莞宁的惊呼当中‘呼’的一下跳了下车,厉声吩咐侍卫保护夫人,目光如炬环顾四周,打算看看那暗箭到底从何处射来。
‘嗖’的又是一声,从东南方向的树林里射出一箭,魏承霖顺手抽出旁边一名侍卫的长剑,一个凌空,扔下一句‘保护夫人’,便朝着利箭射出的方向飞身而去……
树林里,一道身影闻风而逃。
魏承霖又如何会放过对方,当下运气,又是一个纵跃,眼看着离那人越来越近,陡然朝着对方刺出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忽地一个打滚,险险避开他的剑势,待他欲再挥剑时,那人却如同灵敏的兔子一般,东窜西钻,不过顷刻间,竟然一下子便将他给撇掉了。
魏承霖大怒,如何肯放弃,朝着他的身影急掠而去,誓要将此人拿下以报今日此番被暗算之仇。
他的身后,是两名闻声急步而来帮忙的护卫。
他追出好一段距离,每每感觉快要抓住对方,却不曾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让对方逃掉,如此几个几合,那人几个跳跃,竟是再瞧不见身影。
“国公爷!”前来相助的护卫此时也赶到了他的身边。
魏承霖寒着脸,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他深深呼吸几下,凭着记忆还想要去追,突然,一阵惨叫声从西北方向传来,他脸色陡然大变,带着那两名护卫循声飞身而去。
“慕容滔?!”当他看清陷阱中那满身血污之人的脸庞时,整个人如遭雷轰。
陷阱里,慕容滔双腿已经变得扭曲,不过瞬间,鲜血便染红了他所躺之处。
“滔儿!!”突然,一个玄色身高影从他身边掠过,他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便见慕容珏蹲在了血人般的慕容滔身边,双目通红,面容因为惊惧愤怒而变得有几分扭曲。
“魏承霖,你欺人太甚!!慕容家与魏家自此誓不两立!!”片刻之后,慕容珏在侍卫的帮助下将慕容滔救了上来,眸中带着滔天的怒火,紧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地放下话来。
魏承霖想要解释,可对方根本不听他说,带着慕容滔急匆匆便离开了。
“国公爷……”不放心地追了过来的执墨也瞧见了方才那一幕,忧心仲仲地唤。
魏承霖紧紧抿着唇瓣,片刻,冷笑道:“我魏承霖问心无愧,也不屑他人如何看待于我,慕容滔此人阴险狡诈,更与我有极深的仇恨,他落得这般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可如今,只怕镇北侯府误会了……”
“无妨,自当年我毁了慕容滔一身武艺后,两府便已结了仇恨,今日不管我在场不在场,这盆脏水还是会泼到我身上来。”魏承霖不以为然。
毁了慕容滔一身武艺,便相当于断了他武将生涯,试问一直视他为继承人的镇北侯与慕容珏兄弟俩如何会不恨自己!可那又如何,要怪便怪他们生了一个觊觎人妻的不肖子。
当年他没有取他狗命,已经是看在镇北侯与慕容珏的面子上了!
“可是今日此事颇为蹊跷,这一切,倒像是想让咱们府与镇北侯府对上一般。”执墨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魏承霖眸中幽深,也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今日种种,看来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了。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算计自己?他虽不惧镇北侯府,可也不代表着他会乐意成为替别人出头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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