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辞立在她身后,抬起手臂来扶了她一下,凝了眉瞧向那帘后之人。
这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仅仅是死人,并且死状还极其凄惨!
面前的人,身体被钢圈套得极紧,坐在那里,估计是想动也不动不得。
周身缠绕着许多白色的丝网,面庞上尽是血迹,许多地方已经冰冻凝结,眼睛、耳朵和口鼻都成为了黑色的空洞,隐隐约约有一些白色的小虫子露在外面……
不仅如此,帘子一敞开,这味道更是扑面而来。
东风笑经他一扶才定下神来,又瞥了一眼这个情况,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玉辞瞧着这境况,如墨的眸子里,却有光华一闪而过。
他抬手将东风笑拦在身后,从从容容将袖子拂上去,举步便向着这凄惨无比的尸身走去。
“你等等!这尸体不正常!”东风笑反手狠狠拽住他的袖子。
玉辞停了步子,回头瞧她一眼,继而启口道:“哪里不正常?”
东风笑咬了咬牙:“那些虫子,恐怕是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的。”
玉辞又瞧了一眼,颔首道:“不错,这些虫子,应该是行蛊用的。”
东风笑闻言一愣,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了玉竹的身影,还有那诡异的笑容!
“这些虫子从幼虫起便被养在他的体内,随着它们长大,便由内而外的钻,侵蚀他的肉体,就这么活活把人变成一个只剩下皮和骨的空壳子,不过这些虫子需要温度才能存活,在现在的温度下,是活不下来的,这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虫子早就死了。”玉辞启口,看着那边的境况,淡淡说着。
东风笑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被她轻轻松松从婚礼上抢下来的玉辞,和很可能和玉竹有关联的虫蛊!
她如何能相信这二者之间毫无关联?
“不妨事,现在应当看看这死者究竟是何人。”
玉辞说着,已然从袖里取出一个短杖来,对着那尸体研究了许久,半晌又伸出手去,在那尸体的腰间执上了一处绳子状的物什,忙忙碌碌。
可东风笑沉默了许久许久,忽而反手一个挥枪,那挥枪之声虎虎,只是片刻间,寒刃便冷冷架在了他的颈项上!
几绺墨色的发,迎风被斩落,萧萧坠下。
玉辞身形微微一滞,继而停了手,直起身来,略微偏过头。
“怎么?”
东风笑颦着眉,看见他扇骨一般的睫毛在光影下微微颤动,摇了摇唇边,陡然冷了声音。
“王爷是当在下痴傻么?如今王爷和睿王阁下设的局……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玉辞闻声眉头一簇,倏忽间又展开来,心下已经明了了几分。
“你怀疑这情况是我所为?”
东风笑看着他,眸光闪了一闪,又有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渊:“自幼及长,我听说过的和虫蛊相关的事,都和苍鹭有关。”
“不仅仅是苍鹭,并且还有你的兄长——玉竹。”东风笑一字一句狠狠说着。
玉辞却是不答,只是瞧着她:“你信不过我?”
东风笑闻声,不禁一愣,抬眼看着他,眸光又不禁溜向他那方才包扎好的手臂上。
——是啊,她不信他。
在她心里,这个玉辞,和之前的玉辞,是两个人。
而她心里的那个人,是曾经的他,那个温暖的男子,那个温柔的人,那个他便如同一泓水绕在她心间,她只觉得,不管自己遭遇过什么,能逢着他,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可如今面前的男人,她不敢信了。
玉辞见她久久无言,心下也是了然,展开锁着的眉头,声音很低:“那便是信不过罢,如此我也不必多说了,枪在你手里。”
东风笑闻声愈发诧异,抬着头,定定瞧着他,既不加大力道,也不收回枪来。
手上,仿佛还残存着他牵着她的温度。
就这么僵持着,许久许久,直到东风笑搁下枪来。
“我现在留你一命。”她看他一眼,启口说着。
“但是你记住,如若你们用这种龌龊的手段算计这等事,我势必不会让你们好过。”东风笑的声音很冷很冷。
她知道,如果是玉辞欺骗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该着受着——她欠了他太多性命,终归是该还的。
可如若他和那玉竹是为了一己私利,将这天下弄得混沌不堪,她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心凉!
玉辞见状,转过身来,垂了眸子略微抚了抚乱发,沉声说着:“好。”
东风笑咬住唇角,看着他恍若无事地扭过头去,俯下身子又探向方才那一处麻绳,只是定了神不再多言。
半晌,只见玉辞抬手从那死者的腰间,抽出一处牌子来,这牌子陈旧得很,隐约能瞧见上面四个字‘玄阳道人’。
“应当便是他的道号了。”玉辞说着,将牌子递给她。
东风笑看着他递上前来的牌子,想着方才的事情,心里依旧悬着一个结过不去,只觉得分外尴尬,也不瞧他,只是闷闷哼了一声:“嗯。”
心下却想——之前她细问的时候,元封曾说过,他的师父,道号玄阳。
如若不错,应当便是这个死状凄惨的老者了。
东风笑想了想这个老者尸身上爬出来的虫,自然也不肯接这个牌子,心里也担心,这个牌子会不会是带着蛊的,是玉竹和玉辞设计用来算计她的……
玉辞看了看她,不着痕迹轻叹口气,低声说着:“放心,这上面没有蛊。”
见她依旧是不为所动,他反过手来,便将这牌子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第下:且南飞158 夜里潜行
因为这死者的状况,又是虫蛊又是铁圈,二人着实无法将这老道士安葬,便只得拜了一拜,才又在这道观里四下找寻。
道观里阴冷晦暗,好在终究是个屋子,挡了些寒风,隐隐地也有一些暖意。
东风笑随在玉辞后面,想着方才的事情,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尴尬。
虽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她不肯信他。
“按照之前的说法,这道观里除了那老道士,应当还有他的一个亲传徒弟,老道士被害,不知道他的徒弟如何,如果还活着,我们或许还能从他口中得到些线索。”东风笑跟在他身后,迟疑了一二开了口。
玉辞点了点头,也不回头,声音很低:“不过现在这里连人气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他的徒弟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去了哪里也不好说。”
东风笑点了点头,随着他出了道观主建筑的侧门,转过身去,忽而又扭回头来,看着左手边上的一个矮屋,那门是半掩着的,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分明。
“你瞧这屋子。”她停下脚步来,唤了前面的玉辞一声。
玉辞闻声停下步子,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看着屋子的结构,如果没有猜错,应当这师徒二人应当就在此处行炊,我们也许可以进去瞧瞧,如果这老道士对的徒弟还在,总归也要吃饭的。”东风笑抬头看了看,凝眉说道。
玉辞闻声停下步子,回过头来,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一处烟囱,点了点头:“好,那便进去瞧瞧。”
说着,他转过身来,几步走到这房门前,四下瞧了瞧,才抬起手来,轻轻抚上这门板,继而发力要将这门推开来。
东风笑攥着枪立在一旁,自从方才的暗器,每次开门,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门很是古旧,打开的时候,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知道那门扇敞开来,里面,借着雪的亮光,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灶台。
“是个灶房。”玉辞低声说着,打量一二,举步便向里走。
东风笑也进了去,看着里面那很冷的、空空如也的灶台,忽而叹口气:“看着是许久没有行炊了,连饭也不吃,哪里还会有活人在呢。”
玉辞四下瞧了一瞧,也的确是冷清得紧。
“如若寻不到人问路,也就只好直接上山了,可是前面的路那般陡,又都结了寒冰,仿佛是一处天然屏障,如若想要硬闯上去,怕是太难了。”东风笑颦了颦眉,低声说着。
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拿到那千年雪莲花了。
可这一切,仿佛是那千年雪莲花刻意来阻隔他们的,层层屏障,不肯让他们接近了去。
玉辞看了看她,低声道:“也不必现在就泄气,这里……也许还有些东西,只是我们不曾发现。”
东风笑点了点头,忽而抬头看着他:“那老道士怎么死的,你究竟知不知道?”
玉辞一愣,继而扬了扬唇:“不知道。”
见东风笑颦了眉,他启口继续说着:“现在这等情况,是活命的档口,我又何必同你弯弯绕绕,那的确是蛊,你可以心疑玉竹,也可以心疑我,但是这一切,我当真不知。”
东风笑咬了咬唇,自顾自冲他狠狠道:“权且信了你……如若,如若你说了谎话,你的性命,我可不担保。”
玉辞闻言只是笑笑:“好。”
夕阳渐沉,此后便入了夜。
外面依旧是银装素裹,白雪沉沉,而这院子已经整整齐齐地搜查了一番了,一无所获,连人影都没有看到,也许这老道士的徒弟,早便下了山躲避灾祸去了,也不想着守山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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