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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谋 (君夭)


  牧逸沉默了半晌,终于扬唇笑笑:“好,常回来看看,这里……也是你的家。”
  东风笑颔首应下,看着他摆手转身,身形消失在这院落的尽头,终于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来,几步走到门前,轻悄悄推开门来。
  屋间,她心里的那个人坐在桌案旁,抚着那古琴,琴声纷扬。
  见她进来,玉辞抬眼笑了笑,继而目光看向屋室的左角,笑道:“方才月婉把那孩子送过来了。”
  东风笑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应当是墨久的孩子。
  如今墨久死于她枪下,而丰彩儿也受了军罚,虽然在众人看来,她乃是丰帅唯一的后代,并不忍心降下杀头的罪名,但是因为当初她的滔天罪行,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丰彩儿被压入了一处黑牢,去此不足一里,便是当初血缨军灭营之处。
  东风笑眸光沉了沉,忽而转过身去,将长枪轻轻搁在一旁,几步走到那小床边上,垂下眼来看着那孩子——如今这孩子刚刚满月,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祟,竟是觉得这孩子同墨久甚是相像。
  “他和他真像。”东风笑不知不觉间已然沉沉启口。
  玉辞依旧坐在那里抚着琴,闻声抬眼瞧了瞧她,却是不言语。
  “美人儿,你说,我是不是该学着照顾孩子了?”东风笑垂眼看着那孩子,忽而又来了一句。
  说着,她竟然已在不知不觉间伸出手去,轻轻抚弄着那孩子柔软的、粉雕玉琢的脸。
  “不必。”玉辞只两个字,干脆得很,隐隐约约还带着几分生硬。
  她就这么想给那个男人看孩子?如今还忘不了他?
  东风笑生生被他这一句话从思绪里拽了回来,愣愣地瞧着他:“怎么?难道我……”
  玉辞见她面有迟疑,忽而明白她是想多了,以为她自己不会有孩子,也只得先忍下方才吃的墨久的那一口干醋,声音放缓了许多:“莫要多想,以后有了孩子,我来照顾,你不必插手的。”
  心里却忽而觉得自己方才幼稚得可笑,竟至于同一个东风笑痛恨了许久,如今也已经死去的人吃醋,分明他心里也觉得,东风笑对那个男子,如今顶多是有遗憾和哀叹,绝无半分情义可言了。
  感觉对面的人投过来一丝戏谑的目光,玉辞沉了眸子,手腕一转便换了一个曲子。
  东风笑的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却也不急着点破他,只是抱着手臂倚在墙上,半闭了眼睛听着他的琴声,甚是悠闲。
  “美人儿,你不听话。”
  忽而,东风笑唇角一勾,挑起眉来看着他。
  玉辞半垂的眸子里光华一闪,而倏忽间东风笑已经几步上前来,抬起手来便攥住了他抚琴的手,琴声乱了,带着几分嘈杂,终于归于一片静寂。
  玉辞则抬起眼来,对上她那一对流光的眉眼。
  “美人儿,本帅有没有同你说过,不准再弹这一曲相思?”
  东风笑挑着眉。
  玉辞笑了笑,倏忽间手臂一拦,竟是生生将她的腰环住,他身形一偏,竟是搂着她仰倒在一侧的贵妃榻上。
  “笑笑,你就这么想替那个人养孩子?”他沉着声音,将唇附在她耳畔。
  东风笑挑挑眉,一手摁住玉辞结实的肩,一手把玩着他的下颚,勾唇而笑:“怎么?美人儿这是在吃醋?”
  玉辞一愣,不料这厮竟是这般直截了当。
  他闷闷哼了一声,半扭过头去,不瞧她那戏谑的眸子。
  堂堂苍鹭之王,本以高傲冷清著称,岂知如今在这个泼皮无赖般的女将军身上,已不知多少次吃瘪了。
  “唔,不说话,那便是没吃醋?”东风笑勾着唇,继续逗弄。
  玉辞哼了一声。
  “美人儿,连醋都不会吃,不怕我跟着别人跑了?喏,阿枫还在外面等着哩。”东风笑眼睛一转,依旧是无赖兮兮地说笑。
  玉辞却忽而回过眼来瞧着她,半垂着眉眼,唇角带着一丝浅笑。
  “不会,跑不了。”
  东风笑撇撇嘴:“跑不了?哪来的自信。”
  “将军允我三场婚礼,小民相信将军的公允。”玉辞淡淡启口,看着她,眸子里的戏谑之意却分外明显。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硬生生噎得东风笑说不出话来。
  ——这个玉辞,跟着她学坏了。
  玉辞见她愣住,笑意更甚:“方才我是想说,笑笑若是当真欢喜孩子,不妨自己要一个。”
  东风笑闻言却是回过神来,垂下眸子瞧着他:“美人儿,你说的。”
  玉辞颔首,沉沉哼了一声。
  可是他没料到,自家将军,本就是个泼皮德行。
  他方才点了一下头,便察觉到她那不安分的手,已然拽开他的衣衫,游走至他腰间。
  玉辞一愣,小腹一紧,方才明白何谓自作孽不可活——何况他如今可是惹了这个小丫头。
  东风笑却是流氓依旧,就是欢喜瞧着他这种被她逗弄到吃瘪的模样。
  大白天的,她不安分地折腾,玉辞起初还是闭着眼扭头不瞧她,半晌终于哑着嗓子启口:“笑笑,玩火。”
  东风笑眯起眼睛,低头吻住他的颈项:“那又如何,美人儿,这火……可是你先挑起来的。”
  君无戏言,牧逸承诺给东风笑盛世婚礼,也绝非虚言。
  金碧辉煌的大堂里点染了如火的红,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
  自白日里三拜成亲,到入了夜,便是热热闹闹的喜宴。
  东风笑曾是将军,如今美人卸甲,她心里也明了——这大婚过去,她便会随着玉辞返回苍鹭去,自此,估计鲜少能瞧见那昔日里随着她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了。
  因此这一日的喜宴,她并未拘礼。
  玉辞早便给她挑开了盖头来,新娘子便在喜宴上露了面,东风笑褪去那繁琐的银冠和首饰,一头墨发在头后束起,却是自有一番干练和惊艳。
  这喜宴也是离别宴,东风笑没有顾忌,便捧着酒碗,仿佛是军营里的日子,牧逸、韩聪、顾劼枫、颜歌和弟兄们来敬酒,她也皆是含笑应下,一饮而尽。
  今朝有酒今朝醉,有畅快亦有别离。
  直到这大堂里,宾客醉倒成了一片。
  东风笑支着一条手臂靠在桌案上,含笑看着这大堂里的一切,面上带笑,心里却又有重重的不舍。
  玉辞也喝了不少酒,不过好在他并不似东风笑这般,逢着个来敬酒的人,二话不说,仰头就干上一整碗,因此如今虽也是醉了,至少还是清楚的。
  他从席位上立起身来,几步走到东风笑面前,抬起手来扶住她。
  “傻笑笑,光顾着喝酒了,是不是忘了洞房了……”玉辞扬唇笑了笑,这话语似乎是责备,实际上却温柔得紧,东风笑听来,如同一泓水汇入心间。
  “没有……”东风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依旧撑着挑了挑眉。
  玉辞面上的笑意更甚了,回头抬手安排着侍从处理了场面,继而抬起手来扶住她:“别嘴硬了,走。”
  东风笑索性将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一条手臂懒洋洋地锁住他肩头。
  她周身带着一股酒味,她有些费力地凑近他耳畔的瞬间,酒香肆意袭来,似乎要将玉辞仅剩的清醒吞噬了去。
  “美人儿,我把他们都灌醉……这样,他们谁都闹不了我的……洞房……”
  东风笑半勾起唇角,说得信誓旦旦。
  玉辞第一次听见,有人能将喝醉的借口编得这般好听,可是他偏偏就是信了。
  “好,他们谁都闹不了洞房。”他含笑应着。
  东风笑整个人靠着他,任凭他带着她往房里走,今日她也是难得地喝高了,被他拽着,还是一路走一路哼哼唧唧的。
  玉辞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却是莫名地开心。
  至少,四年来,笑笑终于能放下心里那许多事了。
  当初的灭营之仇,后来的破国之恨,再有后来的种种变故,他心上的女子,用瘦弱的肩头扛起了太多,有时连微笑和哭泣都并非能随心所欲,更别提彻醉之事。
  如今,看着她笑得肆意,醉得一塌糊涂,他也难得地收起了那些医药上的‘可’与‘不可’,算是放纵一回。
  看着这个耍赖一般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加之于他身上的丫头,玉辞忽而又勾了唇,手臂一用力,生生将她打横抱起,任凭她勾着他的肩头,一步一步稳稳地向房中走去。
  “美人儿……”
  走了没几步,怀里的人便迷迷糊糊地来了一句,依旧是醉意盎然。
  玉辞垂了眸子,含笑看着她:“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几年前,你第一次和她结婚的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抱着你往外逃……”东风笑一勾唇,眼神有些迷糊。
  玉辞心里颤了一下,继而低下头去,薄唇轻轻覆上她的额头。
  东风笑却是低声笑笑:“美人儿,我多么幸运,能两次住进你心里。”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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