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倒是可以再说一次的。”裘彩撷不死心,她怀疑是李梵音这厮间歇性失聪了。
李梵音笑了起来,“不必了,听得很明白。阿彩你表述得也很清楚。”
“哦。”裘彩撷感到词穷,复又在他面上逡巡了一番试图找出些龟裂这温和表情的蛛丝马迹来。“你是否有别的话要说?我可是真的会将一切都告诉我阿爹的。”
“裘相知道。”
“哈?”
裘彩撷内心的小人泪流满面,为何想要震惊李梵音一次那么难,自己却总是被他震惊?
“我与裘相自国子监动员大会那日至今未曾私下碰过面,裘相倒是递过拜帖,是我一一回绝了。我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拜托到裘相,否则不必借助你光凭我自己也能同他打好关系。至于裘相,他应是猜到我的意图,故而你说不说影响不大。”
敢情不单单是自己,连她爹都做过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裘彩撷心下讪讪,她倒是想顺着话头就问了他的意图为何,但前番已经丢过丑了现下未免显得过于愚钝,反正自家阿爹也是清楚的,回头和自己人说话好过被外人嘲笑。
裘彩撷心里是不责怪李梵音的利用和刻意,但总归不再拿他当自己人看待,这会儿见他又恢复成往常的温和模样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李梵音你答应过我的事情,目前为止都没有失信。所以,能不能请你答应我,往后不要和我阿爹作对,也不要害我们家。”
闻言,李梵音的呼吸明显重了不少。他心下不悦加重了原本压制的病情,他隐隐觉得自己有些犯病的前兆,然而面上却还是不显声色。
“阿彩,你会否太自私了一些。若是裘相要为难我、要与我作对呢?难道你也要让我坐以待毙吗?”
李梵音犹记得裘彩撷的一句话,她说如今在国子监中自己便是她罩着的人。呵!这善变和伪善还真像是裘家人的作风,同那笑面虎裘礼烨如出一辙,难怪是父女!
自然是不希望双方中有任意一方出事的,裘彩撷觉得她对李梵音的感情很复杂。
她是受他的好、受他的照顾继而想要投桃报李,说起来她还欠着李梵音许多的人情也不知还不还得上。可是后来她是实打实将他看做好朋友、好兄弟的,同李瑜一样,可是却又得知了他心下的真实想法。所以现如今他是她的恩人说不上,好兄弟也说不上,偏偏有了交情便不能坐视不管。
“阿爹不会与你作对的,这个我可以保证。”
在看到李梵音明显变了脸色之后她赶紧解释道:“我不会看你出事的,反正我是希望大家都能安好。”
况且他爹最怕她娘,李梵音怕什么她却不知道,总归来说还是她爹安全一些。
李梵音满是隐忍之色,在裘彩撷看来几乎是黑了一张脸,她感到自己那“神奇”的口才一定是又发挥了作用,莫不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说了什么惹人生气的话。
“你别这样,若是不违背世道不违背良心的,一世便都会顺顺遂遂的,你担心的这些都不会发生呢。”
呸呸呸!
裘彩撷这么说的时候内心不由唾弃自己,明明是李梵音对自己不起,欺骗了自己,怎的还是自己来俯首做小?裘彩撷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这么贪颜好色的人,不过是李梵音一个不悦的神色罢了,她着急什么?
“阿彩,我要做的事情绝对会违背你说的那些。我的目标里本就没有裘相没有你,那么,你会不会助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说,即便是面对锦程的时候他也可以自信得一一带过,何须这般低下似有几分讨好的意味了。他将这一切归咎于不想与裘彩撷撕破脸罢,或者是他的隐忍和委曲求全。
绝对违背那些?
那就是肯定不是好事了!
裘彩撷目光游离心思飞转,她是个惹是生非的,但好在也算有自己的底线。切不知这厮究竟要做什么,万一也是什么杀头的罪责怎么是好?
“你且容我想想,我这会儿就算答你了往后也有可能会后悔的。”
哪知这话才将将说完椅子上好好坐着的那人居然轰然倒地!想到昨夜他也是这般无声无息得躺在地上好似呼吸断绝了一般,裘彩撷眼疾手快地上前几步将人扶住。
李梵音意识全无,这会儿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裘彩撷身上,好在人还维持着坐着的姿态仅仅脑袋和上身靠在她怀中,这还不至于叫她支撑不住。
正文 第075章 发现之后(三)
她探了探他的 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倒也算得上平稳绵长,只是面上铁青的脸色和咬紧的外套还是叫裘彩撷揪心不已。
裘彩撷尝试扶起他, 然而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的李梵音哪里是那么轻易可以挪动的?放在地上像个麻袋那样拖动可以不?
裘彩撷歪着 头思考可能性,一时没察觉本该在她怀中失去意识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着实叫裘彩撷觉得费力,她无语地望了望天。
鼻尖是李梵音发香的味道,作为一个男子来说李梵音确实是太过洁净芬芳了一些。事实上脖子那一部分露出的肌肤正好贴近了李梵音的额头,裘彩撷坏心眼的想若是李梵音现下醒过来看到自己同别人“肌肤相亲”了,恐怕不知道怎么怄气呢!
她望了一会儿天这才正视到她有可能需要保持这个动作一个晚上,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裘彩撷往后退了一步,那厮便越发往她的方向倾斜过来,好似个小奶猫一般粘着她。
没有办法之下她只好单脚勾了一把椅子过来,索性椅腿高导致她站直了和坐下去相差无几,只是这李梵音好似有感应似的越发凑近了她的脖颈之间。发丝像个调皮的小手探入衣领的缝隙无规则的触弄,裘彩撷痒得很却只能生生忍住。
裘彩撷想将人推得远些,但这样就难免有更多的接触和纠缠。实际上在方才的一来一回间两人已经贴得极近,裘彩撷自己都感觉到鼻息触到李梵音处生生打了个弯儿,现在两人之间都温温热热的。
这人醒着应该会感觉到被冒犯吧?
惊觉自己想了什么的裘彩撷打了一个寒颤,她好似自始至终没有责怪过李梵音,难道自己要改行去做兼爱世人的和尚了吗?从没觉得自己是这般好说话的人。
“说什么帮谁不帮谁,这种事不到紧要关头说什么都是假的。我裘彩撷才不屑于拿这种事来说谎!”
李梵音眼前是裘彩撷今日着的一身深紫色裙褂的前襟布料,棉麻的质地不怎么舒适他也只好侧身靠着不敢动。他听到她低声的说话,挨得近了倒也有一种回声似的嗡鸣声,仿佛需求个裘彩撷在他耳边一齐说话似的。
当然,最初得昏黑过了之后他确实是装作意识不清的。因为尚摸不准如果一直这般唇枪舌剑下去会将事情引导到一番怎样的境地,会不会三言两语就完结了这些日子累积下来的情谊,最差也无非是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了罢。
他不愿如此,不如双双冷静一番。毕竟裘彩撷虽然担忧和恼怒,对他确实有几分真心实意。
至于她说的保全裘家保全裘相,李梵音觉得未必就不能实现,只是情况便要一拖再拖。犯得着拿自己去冒这个险吗?他存的可不是同哪个人同归于尽的意图啊。
如果这一刻他切切实实醒着,那么裘彩撷希望从他眼里看到厌恶和被冒犯的愿望注定落空了。有的是一些稚嫩的担忧和纠结,为何稚嫩?因为这样的情绪他从不曾有过。
真是可笑,他居然真的为一个人一个要求去深思熟虑。李梵音眸子微微眯起,里头的流光溢彩愈盛好似个发光的奇点。
他动了动身子,像是抽筋般急剧得伸缩抽搐了一下。李梵音在裘彩撷的怀中,她自然是下一刻便反应了过来,赶紧收回了护在他两肩的手。
“唔……我这是如何?”头疼是肯定的,毕竟方才他是实打实得被突然的剧痛疼晕过去了。
于是李梵音单手按压着双侧太阳穴一边撑着身子自主坐正了身子,待到抬头的时候便一眼瞧见了坐在他前头的裘彩撷。她身姿僵硬一副极不舒服模样,缓缓整理前襟前摆的时候她神色有些恍然。
李梵音想到两人相互依偎时候交融的温度,带点余味和潮湿的奇异氛围,想来在这个时候“醒来”真是不妥。
“你怎么样?我去为你再请一次大夫。”说着她就要起身而去。
李梵音醒来可不是让她去找那劳什子大夫的,这会儿便拉了人不放。“请一个或者几个都一样,你知道我的情况。我现在很好,只要情绪稳定便不会轻易发作。”
裘彩撷回想当时确实见他面有隐忍之色,许是那时候便已经有了征兆。
“但凡是情绪激烈便会如此?”
“唔,兴许人多嘈杂之处也是如此。这个不重要,我失去意识前你说了什么?我只看到你唇形开阖却始终没有声音。我错过了什么,阿彩?”